大劉家不住享堂宿舍區。他家住南城郊外的火車道外面的平房區。不知道是什麼單位的房子。反正於文和車十二斤騎車到這條鐵路旁時,沒了路。車十二斤這兩年沒騎過這麼長的路。他跳下車子,喘著粗氣說:“這他媽的比當年長途拉練還遠呢,到了?”
於文氣不喘汗不出,慢慢地下車說:“唉奇怪了,上次我來過一次,咋就找不見了。”
按照車十二斤的習慣,如果換作大臭說這話,他早就劈頭蓋臉罵大臭是個傻逼了。但於文的話,讓車十二斤只是問了一句:“你啥時候來的?大劉剛出事的時候?”
“不,”於文少有地把脖子一擰,不服氣地說:“我和俺媽段長一個月前還來過一次。咋就走錯了?”
車十二斤看一眼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急性子忍不住了,說:“這球的找到啥時候去呀。你這的吧,你說大劉家住的是哪兒的宿舍吧?一問就知道了。”
於文解開領口,脖子似乎忽然變的粗壯了一倍。他的兩根短粗手指在脖子下方一塊粗糙面板上來回用力搓擦。脖子卻絲毫不受粗手指搓擦的影響,因為他的脖子一直在前後左右換著方向觀察。車十二斤看不下去了,氣惱道:“唉,難怪你們爐前老是出事呢,連個地方都找不見。鬧了半天都是些糊塗蛋。”他的急脾氣一上來實際上腦袋也糊塗,腦袋一發熱嘴巴就管不住自己,他繼續說:“你看我們高車上,啥時候出過大事故呢?根本就沒有。說明我們,尤其是我抓安全抓的緊,所以就不糊塗。哪像你們呢,一天到晚不是被i高壓電打了,就是手讓砸破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大劉家住哪的宿舍?快想想,然後問問別人。”說到這兒,車十二問一個步行的人,他一下子變得格外客氣:“師傅,打聽一下打聽一下。”
過路人停下來,疑惑地望著車十二斤。
“這地方是啥地方呢?”車十二斤擔心對方聽不明白,又加一句,“好像有點像上了東山了,不是當年閻錫山部隊的碉堡所在地吧?”話一出口,車十二斤得意地伸著脖子等著回話。沒想到,模模糊糊光線裡的過路人忽然扔過來一句話:“你家才是閻錫山的碉堡呢。”說完扭頭就走,邊走邊嘟囔,“哪兒的兩個球老二呢,到這地方耍野來了。”
車十二斤一下子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虧得他見過世面,馬上回道:“呀,這地方人就是怪啊,鬧不好真是當年國民黨的漏網分子。一輩子莫見過個女人,讓給憋出毛病來了。”後一句他是壓低聲音對於文說的。
於文突然被車十二斤後一句話提醒了,趕緊說:“對了,這地方是紡織廠的宿舍。”
“紡織廠的宿舍?紡織廠的宿舍就這的說話呢?嗷對了,你可是說對了。正因為紡織廠基本都是女的,所以好不容易冒出個男的,原來還是個二椅子。”說著,車十二斤開始哈哈大笑。笑幾聲望一眼於文。於文呵呵笑幾聲,突然止住不笑了,說:“也許大劉的媽就是紡織廠的。這就想起來了,是紡織廠的宿舍。對對,就從這條小巷子過去,就是他們家那幾排。”
車十二斤啊呀一聲:“唉,和咱們廠比,差得太遠了。走走快點,馬上天黑了,黑個隆冬的回去晚了,還要挨老婆罵呢。”
於文一聽頓時呵呵笑了。他的大笑讓車十二斤嚇了一跳。車十二斤驚訝到:“呀!原來你狗的也會大聲笑?真看不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