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國柱晚上回家的路上,是他最享受的時候。不光是他,所有下班下學回家的人都把腳踏車騎得瀟灑暢快。而能否騎出花樣和超越路人時贏得別人的羨慕眼光,是所有騎車人尤其是年輕人最在意的。
回家的行程,是回放回味一天見過的人和事的最好放映時間。有時候腦子裡會突然閃過一個好笑的細節,就會讓臉面扯開,綻出一臉的笑容。想收都收不住。好像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細節,就是有意來咯吱人的手指。而騎車人無處躲也無處藏,只能裂著嘴傻呵呵地笑著前行。燦爛的笑容,有時候是無意識的,有時候是下意識的。郭國柱本來沒有這種毛病,可他一想到傍晚車十二斤說的話,還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車十二斤這傢伙後來分析,大劉是被對門鄰居的寡婦迷惑住的。寡婦帶著娃,再要重新嫁人難上加難,而大劉雖然半個殘疾,胳膊腿有點不得勁,但絲毫不影響和老婆上床。而且比胳膊腿更有勁。
為啥更有勁?郭國柱心裡好笑自己竟然和車十二斤一起說葷話。他傻呵呵地笑出了聲。一片茂密的樹枝樹葉遮住了路燈,郭國柱趕緊乘機使勁多笑了兩聲。好像不多笑兩聲,就會愧對頭頂上一片綠蔭似的。
他當時一下想到了冰箱電視,問車十二斤是不是暫緩一下。車十二斤沒好氣地說:“不行,不能說寡婦就不要冰箱電視。買,一定要買。可是據說大劉在原來的物件身上花了點錢,現在有點緊張。拿不出太多的錢了。”
“那咋辦?”郭國柱當時問車十二斤。車十二斤不緊不慢地說:“沒事,買便宜的。再便宜也是冰箱電視。”
啥叫便宜的?再便宜也是冰箱電視呀,都差不多。車十二斤說,剛開始一聽大劉
進小院後,他拐過前院彎彎曲曲的窄路時,一個敞開著的房門灑出一塊斜三角的光,順著光澤漂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小夥子,長大了,快上幼兒園了。”郭國柱沒停下腳步,在暗地裡笑。走近後院自己家時,他停下來長長撥出一口氣,突然想喊一聲:“媽!”話沒有出口,房門咿呀一聲開了。她姐姐出來,手裡提著兩個塑膠袋。突然與郭國柱打個照面,驚訝道:“呀嚇死我了。國柱剛回來?剛才還等你呢,媽媽說你最近經常晚晚的回來。我實在等不及了,還挺巧。來來,就五分鐘時間,回家說回家說。說完我馬上就得走。”他望著姐姐寬厚的後背和看不出髮型的後腦勺,著急地問:“啥事呢,你該回就回,別耽誤了回家。”
送女兒出來的母親,嘴裡嘟嘟囔囔著什麼,手上還提著一個小網兜,有意放低聲音地埋怨:“你看你這孩子,馬上給娃娃吃麼,你就是不聽。”說話間,眼睛鼻子嘴巴都皺成一團。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胖女兒屈就,又說:“呀呀才不到一歲,正需要補營養的時候,讓你拿上你就拿上。”
郭國柱看清是幾個西紅柿。圓滾滾的暗紅色西紅柿,從塑膠網兜裡向外大大咧咧張望著,像幾個調皮的小貓頭。郭國柱也說:“拿上拿上。”
他姐姐站在大門裡邊,母親說:“關上門。簡單說說就行。你姐姐給你介紹一個物件,是哪的?”
姐姐壓低嗓音說:“是你姐夫家一個親戚。”
郭國柱一聽,呵呵笑了:“親戚?太近了吧……”
“你這娃娃咋這的呢,聽你姐姐說麼。親戚就咋了?真是的。親上加親麼,有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