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郭國柱邊摘手套邊往休息室走,他無意間往車間辦公室方向望了一眼。忽然有人叫他。他一愣,聲音很熟悉。他一聽就知道是誰。他有點激動,莫名的激動。甚至突然想走開。不清楚的矛盾。這段時間,他在矛盾自卑中度過。他不想見車間裡太熟悉的人,迴避原來讓他心神不定,此刻又痛苦的人。
他突然想走開,他想早點回家。這麼想著,但他沒動窩。擰著脖子,頭轉向了通向廠大門方向,但身子沒動。
昏暗裡,走出來的是嶽紅楓。從側面看,嶽紅楓先是對著郭國柱的,但她不知怎麼忽然也把身子扭在一邊,像面對一個既陌生又認識的人。她側臉向身後看了一眼,身後的遠處,車間辦公室的燈亮著,那是辦公室過道的燈,留給夜班的職工的,其實過道間什麼也沒有,只有靠牆的的幾個鐵皮櫃,都上了鎖的。其他只有兩張木頭長凳,和鐵皮櫃上的電話機,還有牆壁上幾張圖表。
高車組半扇門宣洩出來的昏黃光暈,像在告訴人們,那裡到了半夜,只有值夜班的一兩個人了。嶽紅楓像有什麼事,又有點猶豫。郭國柱等著嶽紅楓話。
“你下班?”嶽紅楓問到。問話中帶著遲疑和不自然。走近了,能看出嶽紅楓臉上有一種過去沒有的光澤,雖然光線暗淡。
“嗷,”郭國柱的嗷後面帶著一點擠出來的笑,不易覺察,但又很明顯,“剛下班。”
“你能不能送我一下?”嶽紅楓好像恢復到了原來的感覺,也有點急。
“嗯?嗯,“郭國柱猶豫了一下,他有點興奮,故意掩飾著,“校”語氣有點不足。
“走吧。”紅楓著,徑直往前走了。郭國柱在後面搖搖頭,不由地苦笑一下。他自己也不清笑什麼。有點忐忑,有點迷茫。
兩人騎車出廠大門時,嶽紅楓一隻腳踏在腳蹬上等他一下。猶豫道:“你回去就太晚了吧?要不,你直接回吧,我沒事。”
“那哪行了,這麼晚了,你一人回去,太不安全。”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這話的。“走哇,沒事,這麼晚了,咋能一個人回家呢。”他沒去想,這段時間裡,沒有郭國柱送,她是怎麼回家的。
拐向去平房區的路後,郭國柱忽然覺得,眼前這條熟悉的路陌生了。在冷風吹中搖擺著的樹枝,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沒了樹葉,零落的路燈在樹枝間,像一隻只一呆呆地大眼珠子。和幾個月前的一點也不一樣。蕭瑟冷清,甚至有點悽楚。
郭國柱對這條路陌生極了,甚至有一種初來乍到的感覺。走過一半路程時,嶽紅楓白開口道:“謝謝啊,耽誤的你也這麼晚,快到了,前面就看見平房路口了,看見了,嗷,行了,你趕緊回吧。我前面一拐彎就到家了。”
郭國柱幾乎沒反應過來,嘴裡答應著,下了車子,站在那忽然想,就這?就這就完了?啥話麼沒,我還以為有啥話要呢。郭國柱想著,甚至有點失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