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強中午到了一機械。他一點都不發愁大中午去哪兒吃飯,以及找誰度過一個漫長的兩小時。他看看手錶,時間剛過12點,雖然廠大門口已經不見有過馬路去西單身食堂的人,但出食堂的單身正在陸陸續續晃盪著鋁皮飯盒,往大門口的兩座單身樓門裡鑽。
武英強來單身食堂,純粹是茫然地跟著感覺走的。
他想最好是能碰上誰,借幾張飯票,在食堂吃點飯。到西單身食堂吃飯,不僅僅是為吃飯,更多的是為了回味。回味前幾年在這裡中午晚上就餐時,熙熙攘攘的排隊人群,鋁皮飯盒裡筋道的鋼絲面,還有一張張熟悉的笑臉。他走進有著三大扇雙開彈簧門的食堂大門,進到一個過廳裡。過廳是用來擋風用的。第二道門和第一道門之間靠西面一角,有一個小耳房。小耳房大白天也亮著燈。一個大大的玻璃窗戶上,貼著“飯票”兩字。這時候,視窗還有兩三個買飯前的人。
武英強往視窗探探頭,似乎沒看清什麼,於是往跟前蹭蹭,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當他的目光越過一個人肩膀,望向窄小的售票口時,一個熟悉的面容跳入他的眼睛。果然還在。還是那樣清純唯美。圓潤白淨的臉,高挺的鼻樑,小巧的嘴巴,只要一說話———武英強王邊上站站,透過另一個玻璃框可以看的更清楚點,是的,還是那樣,只要一說話,就有一個小虎牙赫然在目。武英強佯裝買票的樣子,挨著玻璃窗很近,但眼睛卻在售票間牆上的一張畫和外面買票人肩膀上來回穿梭。
等到前面沒人買票了,武英強才略帶扭捏地向前兩步,低下頭來,望一眼視窗裡面,問一句:“是不是要下班了?”
“嗷,要下班了。”裡面的售票姑娘說。但並沒有再多問一句。姑娘在收拾東西,似乎也在等剛才問話的人。但是,武英強沒再問下去。他側過身子,做出一個猶豫不決的樣子,嘴裡喏喏一句什麼,連自己也沒聽清楚。然後,他就走開了。他走的快而急,給人感覺是,他忽然想起飯票在哪兒了。
他走進寬大的飯廳,一排排大圓桌子像大睡蓮。大睡蓮旁,是稀稀拉拉的就餐人。
“喂,”武英強側面,其實是也是迎面,忽然一個聲音叫到:“喂!吃飯來了?”
武英強愣怔一下,定睛看是技校一個男生。他記得清楚,是記加班的一個男生。
男生遠遠問:“吃飯來了?”顯然,互相叫不上來名字。
“嗷,你吃完了?”
“唉?你不是上電大去了?”
呵,怎麼還知道我的去向?武英強趕緊說:“是呢。你沒有?”他本來想問“你沒有去上?”或者“你休息呢”之類。可是,腦子有點亂,一出口變成了:“你們班還有幾個在一線車間呢?”
對方並不感興趣這些,撇嘴一下,走了。邊走邊回頭一下,說:“沒有幾顆了。”
沒有幾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