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車組的平房休息室,本來有一扇窗戶,窗子前擺放著一箇舊桌子,可是由於更衣櫃多,小賴和另一個新工人前年底剛來時,更衣櫃沒地方擺放,只能將桌子擺在了屋子中間。靠牆的更衣櫃,高高低低地像推火車皮似的,排著隊被往牆根裡擠出了個空檔。擠出的空檔正好挨著僅有的窗戶,擺放了小賴和另一新工人的更衣櫃。小賴的更衣櫃右側挨著組長王師傅。
王師傅年紀和車十二斤差不多,但什麼時候都是把鬍子刮的發青,工作服也洗的乾乾淨淨的,看上去比車十二斤年輕的多。王師傅說話不多,他剛安排兩個男高車工去清鏟和造型上吊裝東西。去造型上的男高車工一聽,有點犯愁,嘟嘟囔囔到:“現在沒有澆注呀,咋還有要吊的東西呢?”
“不是,是準備組要吊沙箱呢。”王師傅說。
”準備組?是不是又是那些兩米多高的大沙箱呢?呀呵呵,那可是麻煩呢。一吊就一大堆,沒完沒了。”
車十二斤進來,聽見了說:“那沒有辦法,咱們乾的就是個這。”
王師傅不急不忙說:“就是,要是和人家考核的那些組相比,咱們這不算啥。是不是又是準備組的小高呢?據說人家小高一個人就幹600公分兩米四的大沙箱,別人不想幹,小高幹。真不錯。還有鋼爐上的於文他們幾個……”
車十二斤說:“就是,像那小高,才二級工,可乾的都是四五級工的活。唉,不賴。爐前大劉於文他們那就更不用說了,有時候為了搶任務,鋼爐鋼倒完鋼水,爐子還沒有完全冷卻了,著急了就跳進去補爐呢,嗨,真是沒說的。”
正說著,嶽紅楓進來,邊脫手套邊徑直往牆角里走。
車師傅大著嗓門對紅楓說:“唉紅楓葉,剛才你不在,有一個你的信,我放在你櫃子上了。
紅楓答應著,走到自己的更衣櫃旁,邊開櫃子邊拿起櫃頂上的一封信看。靠窗戶的王師傅沒有吭聲,往紅楓那面投入一瞥。
紅楓拿起來那封信端詳。白紙的信封上印著幾個紅色方塊和三兩行藍色線條,兩行藍色鋼筆字看上去有點大。仔細看,上兩行寫著某某市解放路第一機械廠,第二行是廠工會轉,第三行寫著嶽紅楓親收。下面右下方一行,是紅色印刷體字:市廣播電視臺。
紅楓滿腹狐疑,這是誰來的信呢?自己從來不認識廣播電視臺的人,倒是自己有幾次偷偷地給一個雜誌和市裡的報紙副刊投過稿件。那是自己悄悄寫的詩歌。投過後就不報什麼希望了。因為她知道,像自己這樣一個普通女工,儘管喜歡寫寫詩歌出出版報,但有才華的青年太多了,哪能輪到自己。所以在工會幫忙時,當偶然看到幾本雜誌,抱著好奇忐忑期待的複雜心情,將連夜抄寫好的詩歌信封寄出後,沒過幾天就忘了。
現在面對這封信的落款,要說第一眼,是讓她突兀地產生一種微微的震動,那麼,緊接著就剩下莫名的激動了。她一下子聯想到了投稿的雜誌———但這是什麼電視臺呀,這種印刷體的落款方式和名稱,與自己的生活環境和軌跡,相差太遠,簡直就是兩條永遠也不可能相交匯的鐵軌。她的思緒落入了慌亂和不安,就好象信封上的印刷體落款隨時會升溫發燙燒了手一樣。
她正用微微顫抖的手撕開信封時,忽然,吊車組的門口有人喊道:“車師傅,鋼爐上要高車呢!”是武英強。他一條腿外一條腿裡,站在門口,探著身子往裡看,他只和車師傅認識。
王師傅平淡如水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車師傅誰也沒去看,淡淡地馬上說:“唉?鋼爐上不是正修爐子呢麼?”
這時候,正有一個男高車工回來,使勁從武英強身邊擠過去,邊回頭看看武英強,不滿地說:“剛來的哇?把住個門子,要進就進,要出就出,俺們這沒啥暄摸的。”
“嗷,人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