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國柱在爐前的內線電話上,接了個來電。電話是從車間辦公室打過來的。打電話的是嶽紅楓。郭國柱感到有點意外。
是一向獨來獨往的技校同學小鋼炮接的電話,他一付訕笑的面孔,調侃到:“呀!國柱,女的啊,不簡單呢。”大臭一聽,趕緊過來,湊到跟前,伸著耳朵,嘴裡呀呀的。
郭國柱除了武英強外,對其他幾個能胡說八道的同學,並不客氣。他呵呵笑著去接電話,對小鋼炮說:“去你媽的,呀呀啥了,搗壞你狗的……”說著接過話筒,“喂?”
話筒裡,嶽紅楓以一種熟人的口氣問:“你是郭國柱哇?”
“嗷,是呢。”郭國柱聽出來是嶽紅楓,有些意外,不過,好在剛有過接觸。覺得嶽紅楓不像其他女高車工那麼高傲。他猜著可能是問關於練車的事。心想,她這是從哪打過來的呢,高車組離得這麼近,還需要打電話?
紅楓說:“有你的電話,在車間辦公室,過來接一下。”
“嗷嗷嗷。”郭國柱嘴裡應著,不知道還該怎麼應答才好。
紅楓正好在工會出板報,順手接了金師傅手裡的外線———車間裡有一部外線電話,不過,一般不對外。開始是金師傅接的電話,他捂住話筒,小聲問到:“誰叫郭國柱呢?”
朱師傅等人都不知道,嶽紅楓看大家都不知道,馬上說:“郭國柱是爐前上呢,就是大劉師傅他們組的技校生。”
金師傅讓電話裡的人稍微等等,郭國柱一會就來了。然後扭身離開電話的功夫,嘴裡輕聲說:“這這,要是滿車間都讓咱們叫接電話,咱們可是接不過來。”
一會兒,郭國柱跑進來,東張西望地找不見電話在哪,呵呵笑著,只顧四處張望。嶽紅楓指著桌上:“那不,外線。”
郭國柱拿起來電話筒:“喂?”
那頭馬上說:“國柱,我,老熊,呵呵呵。”
郭國柱突然笑了,望著金師傅和嶽紅楓,略帶歉意地笑著,對著話筒裡說:”鬧了半天,是你小子呀,咋打到俺們車間來了,有啥……”
“沒有啥事,我剛才去你家了,你媽說你在廠裡呢,我說乾脆給你打個電話哇。”
郭國柱心想,有啥事了麼,還等不及,非要打電話了。就又問:“有啥事呢?”
“沒有啥,嗯,也有點事,這樣吧,你幾點下班,我一會兒去你們廠大門口等你。”
郭國柱心想,老熊這是咋了?反常的厲害,肯定有啥要緊事要說,不然的話,咋一刻也等不及了。他馬上說:“行了,我下午四點下班,不過,你到了後稍等等我,今天下班了,我答應了車師傅,打掃一下,不長時間就收拾完了,你彆著急啊。”
放下電話後,郭國柱想對嶽紅楓說句感謝的話,但他把兩隻黑乎乎的,僵直得像大甲殼蟲的帆布手套,拿在手裡反覆擺弄著,只是笑,最後說了一句:“麻煩你了啊。”緊接著無意識地解釋,“是我的一個技校同學,現在在醫藥公司上班了,這傢伙不知道咋了,原來從來都是直接到我家,今天偏偏等不及了,打到車間來了,麻煩你們了。”
紅楓看他一眼,笑道:“沒事,是金師傅接的電話,我順便告你下。”
金師傅忙抬起一直埋著的頭,笑著馬上說:“唉———這算個甚了麼,舉手之勞的事,別說你的的同學從外面打來電話,只要是咱們車間的職工的電話,都要接呢。不麻煩。”朱師傅看金師傅一眼,也輕輕說,不麻煩。
嶽紅楓沒有過多地客氣話。她覺得這個圓長臉,不高不低的技校生,確實像車師傅所說,是個特實在的人。他剛才說了一句,車師傅讓他幫著打掃什麼,這是啥意思?她想問一句,但話到嘴邊,沒好意思。
直到她拿著粉筆尺子到辦公室門口抄寫黑板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