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漠然地摁手機,嘴裡說著模稜兩可的話:“張行長?那劉行長那咋樣?我有關係可以聯絡上他。”
郭國濤掏出一本塑膠皮窄條小本,用粗苯的食指翻本子,大聲說:“嗨,我這有麼。我操,差點忘了,我哥的一個同學是財務科專門跑銀行的。認識劉行長。”
二狗繼續把帶蓋子的厚手機吧嗒吧嗒地揭開摁下揭開摁下,讓弄出的聲響吸引周圍的注意力。他吸口氣說:“你哥哥?在一機械廠的?”
“嗷,是呀,”郭國濤忽然一臉正經,眼睛睜著老大,“我哥哥他們哦,那可是真可以了。人家本來只是個技校生,可是一下就考上了大學。現在全脫產又去上大學去了。發著工資上大學,再沒有這麼好的事啦。”
他把“事啦”說的異常重,尤其後面那個“啦”字,給人感覺好像正拉動一輛大平車,不用力念出“啦”,就會白費力氣似的。正走向後門的紀素芬撇嘴,說:“聽見沒有?啦,一聽就是城裡橋東街那帶的。咱們河西誰說啦呢?沒有吧。本來就沒有。說啦的,連北城也不說。”她說這些時,開始並沒注意到嶽紅楓臉部的表情。隨著話語,她突然發現嶽紅楓白皙的臉正由紅變紫。
嶽紅楓僵直的腰肢像安裝了一條又硬又直的鐵棍,絲毫不理會紀素芬的問話。紀素芬繼續問:“唉?紅楓?問你呢?”
這時候,已經走近的二狗和郭國濤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打趣說,人家眼高的快上天了,那還認識咱們呢。紀素芬彷彿被提醒了一下,說:“哎對了,人家她原來也是一機械廠的,哪個車間來?”她的臉轉向嶽紅楓。嶽紅楓卻不做聲,臉漲的通紅,像害羞的小女孩,半天才說:“快快,算了。不說那些。你到底走不走,往哪兒走?”
紀素芬嫌紅楓的聲調高,在兩個男人面前失了面子,不高興道:“嗨呀,至於這樣嗎?不就是個一機械廠麼,有啥了不起呢。”
郭國濤有意上前勸兩句,卻被二狗攔住。嶽紅楓聽紀素芬這麼說,頓時一股無名火氣衝上腦門,她微微前突而圓潤的額頭閃著光,高聲道:“素芬,你怎麼這樣說話?去去,你自己抬吧,我才不管你呢。”說著一鬆手,隨著哐噹一聲,電視機箱子摔到地上。紀素芬驚訝地張大嘴,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愣怔了半天,才衝著快步走開的嶽紅楓喊一聲:“我這是好心不得好報。”
嶽紅楓恨不得把紀素芬和郭國濤二狗甩的遠遠的,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話:“我好心不得好報。”
紀素芬追上一句:“我說你了?我沒點你名吧?”
嶽紅楓已經回到櫃檯裡,再不做聲。四周櫃檯裡的男男女女紛紛互相遞眼色。
郭國濤和二狗慢慢過來,對紀素芬說:“咋了?好好的,你應該前少說一句。人家一看就是個通情達理的好人。”郭國濤把電視機箱子抬起來一個角,湊近紀素芬問:“她原來真的是一機械廠的?”
紀素芬嘖一聲,埋怨道:“我騙你幹啥?你不信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