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國柱看著母親的臉,他發現母親忽然老了。前段時間母親天天掛在嘴上的是自己找物件的事,現在自己上電大了,母親似乎提的少了。上電大成了暫停找物件的理由。但母親並沒有完全忘記這事。只是姐姐的婚事和弟弟停薪留職,讓母親放心不下。
國柱知道母親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尤其對於普通老百姓家的事,雖然也常常妒忌恥笑,但只要是聽到比自己還不順心還倒黴的人,她的心會像太陽下暴曬的冰棒整個化掉。
“嗯據說,本來挺好的,那女的是紡織廠的,葉門當戶對。上次我和我們一個同事一起去看過他。可是沒想到,變了。”郭國柱乾脆把眼光停在母親臉上不動了。因為他了解母親。
母親問:“說了半天說誰呢?糊里糊塗的。”
國柱有點怯生生地說:“俺們組的組長大劉麼。”
“他咋了?不是快結婚了麼?”
“是呢,可是聽說變了。”郭國柱內心不想提這樣的字眼,可又覺得繞不過去,“他物件變了,不願意了。”
“是?鬧了半天吹了。”母親極其簡單地總結到。由於總結的過於直白,國柱能感覺出母親微微的幸災樂禍。這種幸災樂禍幾乎所有的成年人都有。不僅僅只是母親有。國柱在心裡為母親辯護。這種幸災樂禍雖然不太恰當,但所有人都會在一瞬間變出另外一種為遮掩的表情。果然,母親馬上又說:“那後來呢?”她停下手裡正擦桌子的抹布,異常關注地看著國柱。
國柱沒去看母親。他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不忍心,他轉著身子去找東西。
母親倒騰著步子站著,心裡卻急著等國柱的回答,嘴裡發出不滿:“找啥呢?也不說話。”
“我找一下國濤的電話。他電話我一直沒記住。”
“嘿呀,他的電話還記不住?那一共才幾個數數呢,還記不住?真是啥記性呢。唉多少號碼來?”母親也開始轉著身子尋找,“對了,我本子上有,”說著進臥室旋即又出來,手裡翻著一個紅色塑膠皮日記本,像極了當年的語錄本,“這不是,人家現在大哥大都是九字開頭,九几几九几几。”
國柱笑了,他記起來自己的本子上也有。他意識到自己笑得有點放肆,趕緊說:“不是,我是說人家現在那些大款都換大哥大了,大哥大換成這麼大的了。”他用手比劃。
他母親一愣,瞪著大眼睛問:“那麼大?我咋沒見國濤的呢?他換了咋也不讓咱們看見呢。這個傢伙,回來就是晃一下回來就是在家裡照個面,越來越不像話了。”母親突然激動起來,“我不稀罕他給家裡拿回錢來沒有,說句老實話,家裡不指望他掙多少錢,我就是擔心他光顧在外面亂跑了,不回家,到時候丟了正經工作,別最後鬧的出上個啥事。”說這番話時,母親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手裡的抹布反覆擦著手指頭和手掌。國柱看了一眼母親手上的抹布,只能安慰說:“那倒是沒事,出啥事?現在不都是這樣。看我們同學二波,那在深圳不是也成天忙著做生意?”
說到熊二波,他母親突然來了興趣。手裡的抹布也開始聽話了,直接去擦門子背後的灰塵:“二波還是一個人?娃娃呢?還是他原來老婆帶著呢?”
國柱心裡好笑,說:“不知道,可能是吧。最近沒接到他的信,我也有點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