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內喝水的女人站了起來,顯得有點不好意思,手臂在櫃檯下示意一下嗑瓜子的女孩。嗑瓜子女孩長長的剪頭髮和劉海幾乎遮蓋住了眼睛,點點頭又撇撇嘴,看一眼站的筆直的喝水女孩,冷言冷語道:“這些人,沒錢還湊熱鬧。”然後突然提高嗓音問:“紅楓,別和他們囉嗦了,願意等就等吧。你咋樣?先說說你的事吧,是不是真的調過來了?老是這麼吊著算啥事?”站立著的名叫紅楓的女孩,把略微紅潤的臉龐仰起來,回頭看一眼同伴,示意她小聲點,說:“我來也沒幾天呀,我老公正在辦調動。慢慢說吧。”
女伴斜眼一下說:“人都來上班了,還慢慢說呢。要我說,你老公之所以不馬上給你辦手續調動,肯定是還有更好的地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你說!”女伴像突然發現了自己了不起的預測能力,像噴泉一樣爆發出哈哈大笑。同時回頭掃一眼櫃檯外不捨離去的十幾個觀眾型消費者,興高采烈地說,“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我前兩天就猜出來了,你老公肯定有辦法。所以不會讓你在一機械廠當工人,所以不可能讓你在這當售貨員。”
“行了行了,別說了。”叫紅楓的女孩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但她說,“我老公說,先過渡一下再說。”
甄鳳未驚訝地從幾個人背後望著櫃檯裡,她忽然想起來了,櫃檯裡一直站立著的女孩,頎長身材儘管微微變得有點豐滿,但齊至脖頸遮住耳朵的濃密黑髮,難於遮住一張紅潤的臉龐。這張臉龐曾經見過,究竟在哪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剛才嗑瓜子女孩提到一機械廠的這點沒錯,可究竟是哪個車間的說不準。甄鳳未心裡忽然湧上一股好奇心,她往裡邊擠進一點,指一下叫做紅楓的女孩,怯怯地問:“你是一機械的?”一挨問出口,她又有點後悔。一機械廠的多了,何必在外面隨便套近乎呢。她本來就不是那種發賤的人。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叫紅楓的女孩一愣怔,突然驚訝地笑道:“是,你也是一機械的?”
甄鳳未使勁點頭,想繼續問幾句。卻被嗑瓜子的女孩一句話嚇住了。嗑瓜子女孩冷不防說:“又一個一機械的,這年頭套近乎的真多,人家嶽紅楓現在已經從一機械調出來了。是不是想買電視機想瘋了?”她把買電視機幾個字說的很隨便,像吐一粒瓜子皮。
甄鳳未突然像受到了侮辱,把臉一拉轉身就走。她想回敬一句什麼,但只冷笑了一下。她終於想起來了,那個調離了一機械的頎長身材女孩,名字叫嶽紅楓的,是徐利曾經提到過的郭國柱暗戀的鑄造車間的女孩。現在當了售貨員了。真沒想到,現在的人變化也太快了。原來一個鑄造車間的女工,轉眼就成了商場售貨員了,而且還是在電視機櫃臺的售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