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紅楓被叫回到高車組裡時,她正在車間裡手忙腳亂地抄寫東西。是三清來告她的。三清一進辦公室,先是左右看看,顯得極其不放心地探頭說:“主任不在哇?”
“哪個主任?”金師傅板著臉有意問。
三清用手比劃一個四方形。金師傅故意打趣:“咋了這是,那是啥呢?”
“嗨……”三清又比劃,這回乾脆拿起來紅楓手裡的三角尺比劃。
“三?三主任?”金師傅一本正經地問,但馬上自己先笑了,“咱們車間好像就你一個三清,你要是有這個本事當主任……”
三清嚇得趕緊使勁擺手:“啊呀,好我的金師傅,我不記得啥時候得罪你老人家呀,咋拿我開玩笑呢。方主任不在的話,我就多待一會兒。那啥,那啥來?呀,剛才還記得有一個事兒,這一下讓金師傅嚇唬的我就忘了。”三清使勁撓頭,同時看一旁的嶽紅楓。嶽紅楓不笑。
金師傅狡黠地淡淡說:“不用看,肯定是來傳話來了,是不是讓紅楓趕緊回去上車了?”
三清恍然大悟:“對了對了,看我這腦子,還不到七老八十忘心就這麼大。要是真到了七老八十非完蛋不可。”
“誰讓你來傳話呢?”金師傅還不罷休。賈主席看金師傅,示意他別問了。
三清似乎有點冤枉,忽然看看身後,又看看窗戶臺,鬼頭鬼腦地哈著腰說:“啊呀金師傅,我這,才一個禮拜沒來辦公室轉悠,身份就變了?”
“嗷,就是呀。你說說變成啥了?”
“我不覺得。我覺得我還是原來的我。”
“看看,裝糊塗。”金師傅正想繼續說,三清身後突然傳過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要我說,你是由原來的碎嘴婆婆變成臥底的了。”沙啞聲音顯得異常嚴肅。就像電弧爐突然送電開始電擊爐裡橫七豎八的廢爐料。
三清一驚,趕緊往後退,躲閃著:“啊呀,想誰誰到,這下我算是說不清了。我去黃河呀。”
“去哪兒?黃河?嗷,我知道去幹啥呀,你要去黃河挑河,最好先把工作調一下。”車十二斤一臉不屑。
“為啥要先調工作呢?”
“別給俺們鑄造車間丟人。鑄造車間從來沒人跑那麼遠尋死。”
“那?鑄造車間的一般在哪兒尋死呢?”
“鑄造車間的啥地方也不去尋死。”
“那我也是。”
“你也是啥?你也是啥地方也不去尋死?”
“嗷對。”三清做出一付電影裡才有的壯舉手勢。
“那行了。賈主席,今年工會輪流去五臺山玩,沒有三清的事啊。”
三清一聽著急道:“唉唉唉,那不行,兩碼事兩碼事。”
車師傅揹著雙手,用肩膀扛一下三清:“兩碼事?嗷現在成了兩碼事了?你不是要去黃河跳河嗎?去哇去哇,俺們鑄造少你一個轉的也挺歡。現在的人咋就一夜之間就變成漢奸了?”
三清冤枉地不住望門口,小聲喊到:“啊呀好我的車師傅,你可不能冤枉我,我也就是路過你們組門口,人家,”他把聲音壓的幾乎聽不見了,“人家王師傅正好看見我了,讓我順便告訴一聲紅楓。就這麼簡單。”
賈主席生怕吵吵聲影響太大,故作平靜地說:“嗷,行了。紅楓,快回去吧,回去一下,看看人家王師傅有啥事了。”說著話,輕輕做著手勢。車十二斤不以為然:“沒事,沒事。”雖然這麼說,他也沒攔住嶽紅楓。紅楓站起來,往外走:“行了。我回去看看。”
車十二斤蹬著眼睛:“人家小賴在了,能輪到你啥了?”
嶽紅楓稍微一愣,馬上說:“小賴在?小賴在我就不能回去了?我回去看看有啥事呢。那有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