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村宿舍的平房區,一派寂靜。只要是上班時間,工廠的宿舍區,就會像放空了的大鴿子籠,靜謐,安詳。
郭國柱慢慢騎著車子,快走到上次下夜班送紅楓的平房區入口時,他忽然像要加快速度。可剛一加快,又想,紅楓家在哪排幾號呢。加快的架勢特別像熟門熟路的本地住戶,緊接著猛然剎車,又讓路邊的老太太感到陌生。郭國柱迎著警覺的路邊老太太,笑問到:“姨姨,我問一下,那誰家,”
“誰家?哪個車間的?”沒等郭國柱說出名字,老太太就熱切地睜大眼睛主動問。他覺得老太太的話更準確,沒問叫啥,先問哪個車間的,和他們街上的習慣不大一樣9。老太太不虧為大廠的家屬。
“鑄造車間的。”他回答的挺自信。
“嗷,鑄造車間的,鑄造車間的誰了?”嗨,這老太太不簡單,聽這意思,她不但愛管閒事,還是個百事通。郭國柱看看周圍,沒有熟人,告訴老太太也不要緊。他小聲說:“嶽……呀,她爸爸叫嶽啥了,想不起來了。”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嶽紅楓的爸爸叫啥。沒想到老太太馬上說:“鑄造車間姓岳?男的女的?”眼睛緊緊盯著郭國柱,好像盯著一個怕驚飛的小麻雀。
男的女的?郭國柱又為難了,嶽紅楓她爸爸不是一機械的,她媽是一機械鑄造車間的,可她媽姓啥呢。如果說姓岳,老人們哪兒知道一個年輕人嶽紅楓的大名。不想,這回又是老太太悄聲說話了:“嗷,”一撇臉,四下裡看看,壓低嗓音道,“是不是紅楓家?”
郭國柱詫異,像被一下子戳穿了秘密似的,不自然地說:“是了。”
老太太夾著眼睛,擰身子用嘴向身後的一排排平房努一努,兩隻胳膊互相『插』在袖筒裡,好像不用手指路的話,就不會讓路人知道是她在多事。
實際上也沒啥,大大方方地指路有什麼呀。郭國柱反倒是坦然了,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他提高嗓音問:“哪排?北面數第三排?”
“不是,”老太太把袖筒裡的手索『性』抽出來,彷彿對一個老熟人,擰脖子甩手,埋怨著:“不是,是倒數第二排。哪是北面數第三排了。”
“嗷,那就是說第三排那面的一排麼,對哇?”
“嗷,嗷,就是這麼,你過來,我只給你看,”老太太乾脆扶著郭國柱的車子車把,要引他去。郭國柱心想,也好,有這麼一個熱心腸老人領路,倒是自在點。
陳家村宿舍的平房,看上去像剛建成沒幾年,紅磚牆平房頂,經過每排房子時,只要從這頭向盡頭看一眼,就有一種田野高粱地的感覺。郭國柱覺得很親切,比廠區以東,騎車子十多分鐘的五十年代老樓房,更親近。。
尤其是每家門前都壘出個小廚房,小廚房牆壁上伸出個鐵皮煙筒,這種實實在在的煙火氣,讓人很想接近。
不過,郭國柱也納悶,這一大片平房並非五六十年代所建,怎麼做飯還用鐵皮煙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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