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郭國柱上二班,熊二波又給他來了個電話,又是嶽紅楓通知的他。他氣喘吁吁地跑到車間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接電話,就聽一同進門的抱著一摞子報紙的朱師傅說:“紅楓,又是你的信,給。”說著,把一封大牛皮紙信封放在桌上,正好在郭國柱的視線下。郭國柱掃一眼,看見信封上的落款寫著“某某市政府機關事務管理局緘”。心裡想,嚯,嶽紅楓關係還挺廣的。
他問電話裡:“誰了?”熊二波在電話裡急吼吼地說:“國柱,見了甄鳳未了沒有?”
電話裡通話,往往那些最熟悉的人的聲音,一張口就能聽出來。郭國柱馬上說:“我操,老熊,甄……?好你老夥計,我今天剛上班,等今天,明天,呀行,明天哇,明天我去打眼機找找她。”他本來想說,咋這麼著急了?一刻也等不及了?老熊這傢伙,真是變得換了個人。
熊二波又建議道:“你們不是有內線電話嗎?其實不用跑,電話上和她說說就行。”
“呵呵,你小子真是可會呢,你倒是啥也知道。比俺們這些老鑄造還清楚了,行了,電話上先說說。啊呀,可是服了你了。真沒想到你老熊這麼執著呢。行了行了,放心吧老熊。”放下電話,正好賈主席幾個人都出去辦事,郭國柱客氣地對嶽紅楓道謝:“謝謝啊!哎呀,是我的一個同學,唉,最近正頭疼呢,呵呵。”說著,一個人乾笑著,“是不是化完爐了,我看看,“嗷,聽聲音還早著呢。”他準備走。
嶽紅楓正在一塊板報上用大尺子比劃著。她自打郭國柱來接電話,就忽然心裡一喜,嗨對了,一會看機會,是不是該和郭國柱打聽一下自己想打聽的事。真是的,不知道郭國柱這人好不好說話,從他熱心幫忙的認真勁上,應該可以。於是,她便關心地說:“不用謝。剛才聽你說,給打眼機打電話,你現在打哇麼,正好也沒人用電話。”看她的樣子,就好像她不算是外人似的。
郭國柱如夢初醒,笑笑說:“嗷,就是呀,可是還不知道打眼機的電話了。”
紅楓從鐵皮櫃裡拿出一本《第一機械廠電話薄》,遞過來,說:“電話薄裡外線內線都有,來,我幫你找哇。”說著,她伏在桌子上翻電話薄,很快就找到打眼機車間,“你要找辦公室電話,還是哪個?”
“嗯,辦公室也行,電工組也行,嗯,需要讓人叫呢,俺們那個同學在車床上了,”說著,他看著電話薄上的電話號碼,拿起電話,用食指撥那個像個方鐵疙瘩的機座上的圓盤。圓盤上面有好多個圓孔,圓孔裡都對應著一個數字,食指插入一個數字孔,吱吱吱一串聲響,然後嘩嘩譁,圓盤退回去,就這麼撥拉著幾個號碼,隨後有人接聽,他對著話筒說:“你是打眼機哇?啊?不叫打眼機?唉?6859呀,號碼對哇?對?那咋不是打眼機呢?”郭國柱疑惑地看一眼嶽紅楓,嘴裡嘟囔著,正愣怔,辦公室門一響,三清像陣風一樣旋進來,在郭國柱耳邊說:“打野雞,打野雞,不養野雞,養家雞,夥計,你剛才發音不準,你說的是野雞,應該是眼兒,打眼兒機,打倒的打,眼兒,對眼兒的眼兒,機……,你知道是啥機。”
郭國柱被三清逗樂了,邊笑邊推三清,說:“嗨嗨,鬧甚了,都讓你鬧的聽不見了。”
嶽紅楓扁扁嘴,惱到:“哎呀,三清,哪兒也有個你,快別搗亂,快別搗亂,又是藉著上廁所,溜出來玩來了吧?”
“啊呀,紅楓,你咋知道我上廁所去了,連俺們組長都沒看見———不過,我鄭重告你,我今天的活兒已經完成了。”三清聲音高起來。紅楓生氣地皺起眉頭來說:“啊呀,你聲音低點行不行?人家正打電話了。”
“我知道,”三清把聲音壓低,就像說悄悄話,“人家正打電話了,不是吃蘿蔔了,再說了,蘿蔔也沒有紅蘿蔔呀,唉不對,有水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