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潛意識裡又有點不情願。也就是說,二蛋雖然非親非故,但畢竟一個街上的,況且二蛋和熊二波有關係。關係就是感情,是看不見的神經,就像身體內的神經,稍有牽動,遠在枝節末梢都能有所感覺。無形的東西,有時候反而更令人牽掛。
“咋回事了?”郭國柱故作鎮靜。
可是,熊二波反常地突然換了話題,惡狠狠地說:“你們車間的那個技術員,叫啥來?現在幹啥呢?”他惦記著,那天那小子是不是真的給廢了。
熊二波來郭國柱家的路上,一開始,遠在還望不見一丁點與一機械有關的痕跡時,他的思緒一直在二蛋身上。但隨著騎車到了解放路,他腦子裡倏然冒出了一機械。似乎一機械會喘氣,一股無形的氣息迎面撲來,帶著隱隱的壓力,穿過空氣,鑽進他的鼻孔,又透過鼻孔鑽入到心裡。讓他焦躁不安起來。心煩的原因,是他從那股越來越近的氣息裡,嗅到了那個讓他喘不過氣來的人。
在郭國柱面前,他不想裝,也沒必要裝。
當然,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小子沒被廢了,如果真被廢了,早傳出來了。也不一定,如今一機械這種大工廠雖然和小廠比,顯得牛逼。但和政府機關或者吃的香的官辦公司,事業單位,根本沒什麼來往,也就根本不通訊息。這樣,如果那天那個技術員真被廢了,也未必會成為什麼新聞。因為政府機關和官辦事業單位,就是這個社會金字塔的塔尖,它不往下看,只仰面朝天。
郭國柱知道熊二波問的是誰。他的心忽然忽悠一下,像小時候爬樹上玩,被大人發現,不管不顧往下跳的一剎那,心臟是麻木的,但又是驚慌的。之前,熊二波幾乎沒捅破過甄鳳未與自己,與徐利之間的窗戶紙。現在熊二波變了,變得不像原來那麼講究影響,講究教養,講究涵養了。不過,他知道,熊二波總有一天會說透的,不和他說還能和誰說呢?
“嗷,那誰吧?現在挺好呀。”郭國柱並不知道熊二波的真實意思。
“挺好?呀呵,還挺好呢……”熊二波頓時有點頹靡,一臉的晦氣。他真想問,沒被打瞎眼睛?忍了一會,還是終於忍不住,忽然莫名其妙地來一句:“不是讓打瞎眼睛了麼?”說著,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郭國柱心裡一動,半天沒說話。他盯著熊二波看,越看越陌生,啊!難道是?他腦子裡一瞬時閃過幾幅畫面,有徐利那晚去看被打的同學趙勇的著急樣子,有趙勇受傷殘疾的眼睛,有徐利得知實情後懊悔交加的幻覺,更多的是被打瞎眼睛的趙勇以後生活的畫面。郭國柱覺得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湧上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熊二波的確變了,變化太大了。但他還是不相信,他想確定一下,帶著疑問口氣道:“剛才,你說,打瞎眼了,誰了?”
熊二波心想,既然說到這了,對郭國柱還隱瞞啥,乾脆脫口說:“就是你們車間技術員呀,就是那個活撩甄鳳未的,叫啥了,徐利?”
“那,你是說,讓人打了徐利了?”
“和你沒必要隱瞞,打了,讓二蛋打的。”
“啥時候的事了?”
“就是前兩天。”
“在哪兒?”
“西單身。”
“西單哪兒?大門口?”郭國柱基本上明白了。
“大門口。我沒過去。”熊二波也想證實一下,到底徐利被打的咋樣了。
“那,你看清楚了,打的是徐利?”
“應該沒錯,帶眼鏡麼———國柱,我又沒見過那傢伙,反正是戴眼鏡,應該沒錯。”不過,熊二波從郭國柱的眼神裡,覺出點什麼,他心裡突然一閃。他緊盯著郭國柱的臉,希望他說下去。
郭國柱嘆口氣,站起來,原地轉一圈,忘了該幹啥,漠然地說:“我操,也許他媽的打錯人了。”說著,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