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就直接去吧。”郭國柱已經問清楚了掛課補考的事。儘管他有點不太滿意。比如據說有人走後門可以一次性補考過關,而有的人沒找關係就過不了。他臉色有點灰暗地與走到腳踏車跟前,重複著:“你既然來了就直接去吧。看來補考的事情挺嚴肅,不是廠教育處能辦了的。”
武英強有點猶豫,說:“今天快下班了吧,要不明天再去吧。”他的遲疑就像樹上掉下來一片樹葉正好落在郭國柱頭上,他用手在頭頂劃拉一下,不冷不熱地呵呵一聲:“嗨,咱們屬於一類人,都有點優柔寡斷,現在啥人吃香了,老熊那樣的才行。要是給了熊二波,”武英強搶話說:“那可是臉皮厚。”
“不光是臉皮厚。人家不可能等著廠裡,嗯,人家不可能坐等運氣找上門。人家遇到這種情況,早就開始找關係活動開了。”郭國柱說著,儘量保持平緩的口氣和聲調。讓人一點不覺得是在含沙射影。說話時,有人從裡面辦公室走廊出來,郭國柱一看,趕緊拉著武英強的胳膊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還說:“千萬別明天,明天變化挺大的,宣傳部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家了。”
武英強已經騎在車子上,兩條胳膊僵硬的像木棍,他望著郭國柱的身影,拐彎到一座距離教育處不遠的小樓旁。想著郭國柱的話,硬著頭皮敲一個掛著宣傳部牌子的門。推開門,一隻腳伸進去一隻腳留在門外,對屋裡幾個人說:“師傅,我是來實習的。”嗨,這話說的,忘了介紹自己從哪兒來實習的。果然,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厚嘴唇男子,操著滿口方言冷冷地來一句:“又一個成人教育回來的,不頂事。”厚嘴唇並不在乎武英強是否聽見了他的話,或者壓根沒把武英強當做一個帶著耳朵的人,“你哪的?”
武英強突然感到腦子一懵,好像一股熱水迎面撲過來。臉熱心跳地回答到:“鑄造車間的。”
“不,誰問你哪個車間的了。問你哪個學校畢業回來的?”厚嘴唇口氣不耐煩起來,好像武英強耽擱了他的時間,“切,都是些這。就沒幾個像小仇那樣能幹的。”
裡面有人可能不想讓武英強過於尷尬,對著武英強和門框說:“你去隔壁找一下紀師傅紀總編。”沒再說其他。武英強只好轉身敲隔壁的門。這張掛著“一機戒報”的辦公室房門緊閉著,給人一種神秘感。武英強覺得又驚又喜又緊張,當推開房門看一眼屋裡時,縮緊的心又悄悄鬆開了一些。他怯怯地問:“我找紀總編。”
橫豎不一的五六張桌子後面都有腦袋在抬頭看,像看一個怪物。一張側對著房門的瘦銷中年男子似乎沒看一眼門口就說:“我是。”瘦銷的臉上露出只有電影裡才有的硬漢神情。雖然生硬,卻沒有剛才宣傳部那個厚嘴唇的一臉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