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鳳未主動說到了自己的一點心病。她藉著俱樂部劇場內暗淡的光線,先是安靜地聽了一會兒袁梅雪棉棉的話語。她覺得袁梅雪的聲音與此時此刻細軟的時光如出一轍。這樣的環境按說會讓兩個性情不太相同的女孩各自悠然自得地想自己心事,但也許由於此刻兩人挨著太近,也由於都想找一個能聽自己說話的人,於是兩人肩並肩開始了兩小時的竊竊私語。
甄鳳未眼睛望著像緩坡一樣的的一排排人影后背,低聲說:“上次咱們沒說完。一直想找機會好好聊聊。”
袁梅雪微笑著點頭。她的點頭皓首恰到好處,絲毫沒有怠慢或者敷衍的意思。她回應著:“是呀,我也是覺得咱們特別有緣分。一看你就是特能幹。”
“啊,沒有沒有。你也是。”甄鳳未也想誇讚一下優雅的袁梅雪,“你給我感覺,啥時候都是那麼從容不迫。”從容,不迫?哈哈,過獎了。這樣看我,你是第一個人。實際上我太瞭解我自己了。表面上咋咋呼呼,好像挺要強,啥事也想求和完美。但也我沒有本事,有時候也脆弱的要命。最近,不知道啥原因,遇到一點事就睡不著覺。你比如,今年要結婚……”
“嗷,你要結婚了,恭喜恭喜呀。”袁梅雪滿面微笑,看得出她一臉真誠,但也僅僅是一句問候。暗淡的光暈裡,她微弱的笑靨有點像舞臺上方一盞或明或暗的照明燈,既像在增加一些周圍的亮度,又乘著周圍一片遊離散亂的環境,她的笑靨被冷落地暗淡下來。她消失的笑靨絲毫沒引起甄鳳未注意。甄鳳未眼睛盯著舞臺中央,也就是主席臺中間的一排桌子上,她覺得袁梅雪的恭喜特別暖心。不由地想多說一點。
“謝謝。嗯,我有點拿不定主意,選在什麼時候結婚比較好。”她說著看一眼袁梅雪,她記得袁梅雪有過一段婚姻,是那誰告訴她的。而且袁梅雪目前隻身帶著孩子。她還沒問過袁梅雪離婚的原因,但她一直抱著一種好奇和憐惜。其中憐惜更多一點。還有一點,就是她實際上知道袁梅雪是熊二波的前妻。換一個女人,如果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是自己原來物件的前妻,一準會躲得遠遠的,就像躲避一個別人家討厭的調皮孩子。可是現在,甄鳳未在好奇憐惜甚至同病相憐的複雜心境下,很想與袁梅雪多聊聊。她有個私心,就是沒提起過自己與熊二波的過往。她也不想知道袁梅雪是否瞭解自己以前的事。
袁梅雪溫和地看著甄鳳未,眼睛裡透露著真誠:“那你們商量一下,他的意見如何?”
甄鳳未以為袁梅雪會順口問自己的物件在哪兒工作以及其他情況,但袁梅雪沒有馬上問。倒不是袁梅雪故意不問,而是還不到時候。甄鳳未急切地說:“所以說,我有點猶豫。他說等他出國回來再定,可是我們之前已經定了的。偏偏廠裡又安排他出國。”她發現這時候袁梅雪的眼睛會說話,是那種既關切又羨慕的眼神。甄鳳未特別需要這種感覺。她隨時想要的讚美羨慕的目光是她骨子裡與生俱來的。
袁梅雪臉上洋溢著讚歎的笑容,這時候她說:“你物件一定很優秀。能跟著廠裡出國,都是中堅力量後起之秀。”
甄鳳未呵呵笑了,笑臉揚起來直接望向劇場高高的天花板。她第一次細緻地打量俱樂部劇場的天花板,發現上面竟然像夜空佈滿了小星星。她驚訝地張大嘴,顯露出側面筆直的精製鼻子和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