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紅楓一直默不作聲地在家裡忙來忙去,不理會父親的嘮叨。她父親從床上下來坐在沙發上,又從沙發上移到床邊上,最後連紅楓都有點忍不住了,說:“昨天沒人來吧?”
“我就是要說這事了麼。”她爸爸嘆口氣,用一雙大手嘩啦嘩啦幾下床單,隨著床單被劃拉展,他的話也吐露出來:“昨天你走的早,你是下午五六點就走了?”她父親向前欠著身子,想讓這些磨磨蹭蹭的話緩減一下心裡的怯意和猶豫,同時也是在祈求大女兒。
紅楓有點不耐煩,把已經卷的很高的袖子再捲一捲,說:“嗷,五六點,我去有事了麼。”
“對,你走了沒有半個小時,劃拉拉門口來了個摩托車。我以為是誰呢?在窗臺上貓了了半天,才看見是人家小呂來了。”說到這兒,紅楓的爸爸乾脆不去看紅楓了,只顧自己一味地埋頭說話,“小呂人家帶來了一袋子水果,都是些稀罕貨,一袋子那麼大的熟肉,都是六味齋的熟肉,啊呀,還有幾罐罐飲料,還有……”
紅楓沒等她爸爸說完,突然插話問:“我告訴他沒事別來,他非要來。他來說啥了?”
“他坐了一會兒,問問我的身體,人家可關心呢。”紅楓父親的眼光越過床邊,望著牆角,嘴角露出一絲抑制不住的笑容,“人家可關心我呢,又是問這又是問那,還說,下次需要再住院,早點告訴他,他和醫院打個招呼就啥也解決了。後來,又說起來那啥……”他爸爸突然咳嗽起來,等乾咳幾聲後,有些試探地望兩眼紅楓,遲疑地說:“說起來和你的事情,啥時候能定下來呢?”
紅楓端起來一個大大的鐵盆子,哐當放在靠近衛生間的過道上,把一堆衣服扔進盆裡,嘩嘩譁開大水龍頭。水龍頭的聲響,蓋住了他爸爸說話聲。紅楓坐在小凳子上,袖子卷的高高的手臂,顯得白皙潤滑。她沒有理會父親的話,只顧埋頭洗衣服。
她父親扭頭看一眼大女兒,又轉回去繼續看角落牆上的一團黑腳印。似乎那團黑腳印可以給他答案似的。他猶豫不決地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卻又一臉的卑微自憐。終於,他嘴唇蠕動幾次後說:“我後來和人家小呂說,嗯嗯,我答應他了,說……”
“嗯?”紅楓突然臉一轉,狠狠瞪父親一眼,皺眉說:“爸,你和他說啥了,怎麼說的?”
“我?我就是說,既然人家能看上咱們普通老百姓家的姑娘,那我們也沒意見。”聽上去小心翼翼的。
“沒意見?”紅楓猛地把手裡正搓著的衣服扔進盆裡,又劃拉一下拾起來,“爸,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己瞎答應,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嗨真是的。”說著,她站起來,把溼漉漉雙手甩甩,騰騰走到廚房,從櫥櫃裡提出灰乎乎的砂鍋,又從窗戶臺上一堆牛皮紙袋中拿過一個開著口子的紙袋,對著砂鍋嘩啦啦倒進去一半,接上水。又坐回鐵盆旁,說:“爸,今天你中藥沒喝吧?”沒等父親回話,她馬上接著說,“我這麼大的事這麼大的人,總得讓我考慮考慮吧?”
她把“這麼大的人”加重了語氣。她爸馬上一字一句地使勁點著頭,像一個向老師做保證立誓言的調皮男生,“考慮當然要考慮了。我敢保證,紅楓,我不會看錯人的。人家小呂一家人都有辦法。”
紅楓沒去看父親,站起來去櫥櫃下邊的櫃子裡提出一個炒鍋,放在鍋臺上,又坐回鐵盆邊搓衣服:“有辦法肯定有辦法,那還用說?我是說,那人有點奇怪。”
“奇怪啥呢?有啥奇怪的了?”她爸爸見女兒的口氣轉弱,理直氣壯起來,一直不敢直視女兒的眼睛,瞬間亮堂起來。
紅楓本來不想說,見父親這麼問,乾脆說:“既然家門都能找見了,還一個勁的寫啥信呢,奇怪。”說著撇兩下嘴。
“咋了?小呂寫信了?”紅楓父親臉上洋溢著笑容,“這有啥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