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利重複了兩遍是年輕的方主任留下他的,彷彿不這麼說的話別人就會把他看成是個沒本事的人似的。這是郭國柱的一點新發現。他能覺察出來,徐利一說到回到鑄造車間,那張戴眼鏡的白淨的臉上,不僅有興奮也有無奈。
“那你回來,應該重用你吧?”郭國柱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來這麼一句話,他覺得自己是發自內心的,一點也不虛偽,“不然的話,你本來已經調到研究所了,還給答應他回來。”
“嗨,說句話老實話,”徐利放低嗓音說,“我就是看在方主任是個幹事業的人,不然的話誰願意往回跑呢。他是說過,只要一起把採煤機搖臂這些關鍵部件全部拿下來,就放我。我也說了……”
郭國柱往邊上躲躲,因為有幾個小夥子風馳電掣地騎車過來,並且有人喊了他一聲:“國柱。”
他回應著騎車的年輕人,輕聲說:“新來的一幫子技校生,比我們小兩屆。誒?採煤機搖臂不是早能做了麼?咋還要攻關呢?”
“是早就做上了,可是老是出現反覆呀。總是有鑄造質量問題,加工成品率低,效率低麼。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才把我叫回去的麼。呵呵呵。”徐利的笑顯得高亢又得意。他笑過後,突然用手一遮嘴巴,神秘地說,“還有一件,不是一件了,應該是兩個前提條件。一個是我想搞點發明,這個我已經著手做了,需要……”
郭國柱一愣,會意地點頭,他知道徐利這傢伙總是不甘寂寞,不然也不會在分來的大學生中間脫穎而出。他也由衷地感嘆徐利的能折騰,敢於把自己想到的事都付諸實現。他這麼想著,心裡一熱,吐口而出道:“不甘於現狀,需要在第一線實踐,哈哈。”
“對對,我就說麼,國柱你腦子不死板麼,咱們一說就能說到一起。你猜小甄怎麼說?她說,她最佩服的就是我不甘於現狀。對了,說到這兒,我實際上還有一點,也是向方主任提出的一個要求,你猜是啥?”
“啥?”郭國柱又一愣,他把眼睛睜大老大。
“就是房子。”
“啥了啥了?房子?”郭國柱不解。
“是呀,”你不知道?難怪呢,我也是剛聽說,這也是住在西單身的好處。西單身的人這兩天一個個就像紅臉公雞,削尖腦袋打聽蓋新樓的事。”
郭國柱把一條支在地上的腿撇下來,覺得臉上有點癢癢的,眼睛有點怯怯的澀澀的,他用手背揉揉眼眶,眼眶啥也沒有,自己能感覺到有點溼乎乎的。他掩飾著說:“你們鬧的真好呢。可是,按說這麼大的廠,八九千號人,分房子肯定要排隊了吧?呀,我們不住享堂宿舍,一點也不知道。”
徐利突然有點訕笑的意思,他笑著說:“嗨,咱們都訊息不靈通,都是隻顧埋頭工作的好同志。你還可以理解,一個人吃了全家不餓,我可不一樣了。哈哈哈。”他的笑容不知怎麼突然想嘎然止住,但又一下子守不住,然後就變成了一絲苦笑,“我正想和你說呢,我們已經提到了正式日程了。”
郭國柱反應快,他實際上已經想到需要問一下徐利和甄鳳未怎麼樣了。於是關心地問:“怎麼?兩家見過面了?”
“見過了。人家突然想辦事了。”徐利的臉上飄過一片淡淡的雲。
郭國柱故作平靜地問:“咋?這麼快?到提出結婚了?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