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剛上班的車間辦公室顯得格外冷清。朱師傅和金師傅各自忙著手裡的活。平時大敞著的門被輕輕一推,輕手輕腳進來的是嶽紅楓。她顯得有點納悶,問:“唉,金師傅朱師傅,賈主席開會呢?”
“是呀,紅楓,你咋?”金師傅抬頭端詳紅楓,“你早班?”
“嗷早班。一早晨就聽人們嚷嚷昨天爐前出事了,不要緊吧?”紅楓的臉色顯得有點紅潤,也有點潮紅。她修長的右手指尖上粘了些汙垢,左手握著一點棉紗不住地擦拭著,擦得很小心,“聽說是劉師傅?”她把頭低下去一點,觀察著右手食指。好像右手食指有意在和她作對,指甲縫裡的一點黑汙被她小心地反覆輕輕擦著,“呀不知道怎麼了,老是這個手指頭有肉刺。又不敢用力,一用力就疼。”
“那怎麼回事呢?不是幹活太多了吧。我也是,回家一洗衣服就手腕疼。”朱師傅關心地望著紅楓,“你爸爸身體咋樣了?”
“挺好的,最近越來越好點了,但畢竟是老毛病,一下子也除不了根。嗯,那,鋼爐上的劉師傅現在還在咱們醫院?最後不知道怎麼診斷的?”紅楓說著朝對門望一眼。
金師傅嘆口氣,用頭向對面主任辦公室指一下:“這不,主任們正開會呢,已經報到廠裡了,可能按嚴重事故算。劉建國本人受傷,但據說也有責任,違規操作。但是,我覺得也不能讓劉建國擔全部責任吧。”
“不可能,劉建國平時就是個急性子。啥時候也是匆匆忙忙的,雖然操作有點急躁,但這中間肯定還有其他人的責任。”朱師傅一反平常沉默寡言的習慣,似乎在為誰辯解,“大劉是工作積極分子,是個好組長,這下傷的不輕,唉,我一聽這事心裡就難受。年年輕輕的,據說剛有一個物件,這下了咋辦呀。”朱師傅不住地嘆息。
金師傅抬起眼鏡,從眼鏡上方窺一下紅楓,彷彿猜到了一點什麼,有意無意問紅楓:“上午爐前沒啥事?”
“白班爐前不是大劉他們組。而且現在正修補爐子呢。那……”紅楓佯裝翻看牆上的一個資料夾,東一句西一句地說,“那,大劉住院了,他們組沒有組長咋辦呀?那不影響他們組工作麼?這次市裡技術比武選拔不能因為事故受了影響吧?”
正說著,一股開門聲伴隨著說話聲傳過來,就像突然擰開的水龍頭。賈主席幾步邁進門,回頭對身後的書記說:“你去吧,書記你去吧,我和紅楓說就行了,唉,這不是紅楓麼,正說呢。紅楓你現在在班上呢?書記給你安排個任務,咱們車間參加紀念黨的生日文藝演出合唱歌曲要印刷一部分,要抓緊排練呢。還有,正好趕上市裡技術比武和方主任佈置的技術能手考核,都需要安排呢。都是重要事情,都不能耽誤。”
書記進來沒去看大家,徑直走到自己桌前,拉開抽屜拿了一個本子和筆,說:“對,賈主席直接告訴你就行。我趕緊給咱們去黨委開會去。”說著扭動著粗壯的腰要出去,剛走到門口,忽然又說,“賈主席,啥時候去職工醫院看病人的時候,告訴我一下,要不晚上吧?”
賈主席忙答到:“行了行了,晚上有時間的話,我告訴你一下。快去開會吧。哎呀,大劉一條胳膊可能保不住,唉。”
真的?大家異口同聲發出驚歎。嶽紅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嘴角似乎有點抽搐,左手又開始擰住右手食指,默默地搓著。她把頭略略低著,為的是讓垂落下來的頭髮遮擋住眼睛裡湧出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