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化亭臺裡,耳邊傳來七嘴八舌的議論:“水泵都是他修的,礦燈也是他修好的好象他是指揮,他好象幹過隧道”聞到煮稀飯的香味,聽到切菜和炒鍋的聲音,戰地食堂搬來了嗎?他微微睜開眼,綠枝纏繞的藤條正從亭閣上垂下來,像姑娘垂順的烏髮,碩大圓潤的紫葡萄懸掛在枝條上,像姑娘凸起的乳胸一股香甜的細流正滲入他的舌底,他拚命吸吮著
“還要買點紅糖,生薑再帶點繃帶和紫藥水來好幾個傷員呢”耳畔響起一串銀鈴般的聲音。他睜眼,露露在向他嘴裡喂稀飯明澈的大眼睛像蝴蝶般閃了一下,歡快地說:“你醒來了,大家都急死了。我說沒關係,你是當兵的”說著又“嘿嘿”笑,露出晶潤的牙齒。“我這是在哪?”男子掙扎了一下。“噢,對不起,忘了說了,一直要在工地現場安排食堂和臨時診所的,因為下大雨”姑娘又在給另一個傷員口中喂水,回過頭來說。“我在工地幹了兩天,後來一直在送飯看到你裝滑輪車的”露露瞥了他一眼。男子斜望著頭頂,一串晶瑩的葡萄正懸掛亭架上,天棚上還鑲著一面鏡子,這才看到自己頭上打的繃帶,側了一下身子,“哎喲”一聲,肩膀像刀扎一樣。他皺了一下眉頭,原來自己躺在一張臨時行軍床上,肩頭一片血痕。
“讓我看看!”露露跑過來,皺眉:“喲!”把他扶起來,扒開上衣,“剛才換過藥的,又蹭掉了。”露露開啟醫藥箱,用鑷子鉗起一塊藥用紗布,在他肩上敷藥,又撕下膠布姑娘胳膊上纏著紅十字的袖章,往他傷口貼好紗布,芊芊手指又在他肩上捺了幾下,一股莫名的暖意滲入肌膚露露頭上白色的護士帽,臉上釉瓷般光潤,正把自己衣服拉好。他問了一句:“露露,你怎麼什麼都會啊?”
“我?”俊俏的眼睛裡有火苗一跳,“我上過護校啊。”露露蹲著,在醫藥箱裡找東西,又調皮地一笑,像個頑童似地:“騙你的!嘿嘿!”拿出一小藥瓶青黴素,取出一個針管,“不是講全民皆兵嗎?我們廠裡組織民兵學的。現在什麼都要學,要打仗了!”她看了一眼軍人,把針頭扎入藥瓶,小聲哼起了一首蘇聯歌曲:
…
在那矮小的屋裡,燈火在閃著光。
年輕的紡織姑娘,她年輕又美麗,金黃色辮子垂在肩上。
她那伶俐的頭腦,在思想著什麼?你在歡笑什麼,美麗的姑娘!
…
“露露,你在唱什麼!?”姑娘正從藥瓶裡拔出針,兒童般的眼睛裡故意流露著驚訝:“蘇聯歌曲啊怎麼,不給唱啊?”男子大叫一聲:“現在是戰時!”意識到語失,忙說:“噢,對不起,我忘了這裡是後方。”姑娘正轉身向一位傷員走去,扭頭向他甩來一個飛眼:“你說的對!廠共青團組織青年人學的!”嫋娜地向傷員走去。
男子閉上眼,耳畔響起《燈光》:
“青年心中有位年輕的姑娘,他們黑夜裡告別在臺階上
透過戰場篝火,青年看見在那姑娘窗前還閃爍著燈光。
獻出生命,保衛蘇維埃祖國,和那親愛的燈光”
…
那是50年代末自己參軍告別家鄉時,鄉里廣播站播送的音樂。金暮晚色裡,大柳樹下,穿著緊身花襖的少女,站在穿上軍裝的少年前面。少年靦腆地垂著頭,少女斜著眼看他:“你怎麼不說話啊?!”少年微微抬了一下頭,“我”又紅著臉低下頭。少女手中攥著兩雙手繡花的鞋墊子,貼在少年的胸前,一下也紅了臉。“忠誠哥,喜歡嗎?”她眼中閃著喜悅,直視著少年。少年手裡攥著個小本子,裡面插了支筆,雙手遞給少女,又害羞地垂下頭。少女“噗嗤”一笑,看那粗裝面本子封皮上凹印著一隻和平鴿,開啟第一頁,是毛澤東像,再翻開一頁,上面印著:“保衛世界和平”,下面是鋼筆字寫著:“親愛的國花,我要用生命保衛你!”少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