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了。
由余隊長率領,隊上來了十幾個精壯勞力。老陶家新屋的地基壘得尤其高,夯得尤其結實,完全符合老陶打萬年樁的要求。沉重的水泥桁條和青色的大瓦片也從縣城裡運到了,卸在牛屋門前的空地上,顯得十分的扎眼。由於這不是一般的房子,三餘的工匠無法勝任有關的工藝,老陶特地請來了十三隊的小董。此人也是從南京下放來三餘的,下放前是南京一家建築單位的二級瓦工。小董是工人,而非幹部,這類下放人員被稱作下放戶。有關下放戶的情況我下面再說。
隨水泥桁條和瓦片運來的還有兩百塊青磚,老陶計劃在大門兩側砌兩個磚頭“門樓”。這樣做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只不過是標榜而已,標榜他們家的房子明顯的與眾不同。老陶認為,光是屋頂上的瓦片和水泥桁條的構架還遠遠不夠,得有一個明確的標誌,說明他的審美以及打萬年樁的信心。
小董負責砌兩個青磚門樓。他將門樓砌得歪歪倒倒、搖搖欲墜,返工多次後還是不能把門樓砌得很直,最後還是三餘砌土坯的高手完成了這一艱鉅任務。老陶心中不悅,向家裡人抱怨小董太無能了,也不知道他的二級瓦工是怎麼混到手的。一面又感嘆三餘人聰明,到底是在實踐中鍛煉出來的。小董本人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在南京時砌幾塊磚頭自然是不在話下。他一會兒說沒有合適稱手的工具,一會兒又說一年多不幹瓦工,手生了。在老陶明顯的不滿和三餘人的嘲笑聲中,小董不禁面紅耳赤,越發地笨手笨腳起來。直到給水泥桁條上夾板時才顯出了小董的作用。
那水泥桁條的一端預留了四個圓孔,與之配套的夾板上也有四個圓孔。上樑時須將桁條上的圓孔對齊,一面放一塊夾板,然後插入一根粗大的螺釘,再用螺帽旋緊。三餘人從未見過螺釘之類的東西,自然不知道怎麼對付。這不比磚頭和土坯,品質不同,但砌法是一樣的。小董自然見識過螺釘,年輕力壯,手勁又大,三下五下就將螺帽旋緊了,直到緊得不能再緊,想卸下來都不可能。老陶終於欣慰地笑了。
上瓦的活也只有小董能幹。他蹲在房頂上,用錘子釘著絆住瓦片的小釘子,動作雖不免笨拙,但卻是一副捨我其誰的模樣。天氣晴朗,沒有絲毫落雨的跡象,蓋好後的房頂會不會漏雨暫時還不得而知。
剩下的工藝和材料則基本上是三餘特色了。他們在土坯牆外糊了三層稀泥,然後圍上草簾子。室內,則糊了四層稀泥,最後一遍是石灰。關於石灰還有一個笑話。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園子(4)
蘇群去小墩口的代銷店裡買石灰,對方說沒有。她指著院子裡堆得像座小山似的“石灰”說:“明明有石灰,為什麼你不肯賣給我?”會計(三餘人對售貨員的尊稱)聞言大笑。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石灰,而是磷肥。老陶家抹牆的石灰最後還是從縣城裡買回來的。
三餘人雖然從未使用過石灰,但明白工藝和抹泥巴是一樣的。村上的抹泥高手把石灰當成稀泥將老陶家的新屋抹了個通體透亮。
新屋被隔成四間。房間之間的隔牆是用向日葵的稈子做的,外面糊上泥巴,泥巴外抹了一層石灰。這樣做成的牆既薄又平。房子的頂棚上則鋪了淡黃色的望席,吊吊灰的禍患被從此杜絕。
正屋的西邊另蓋了一間專門的鍋屋,門向東而開,其工藝材料與三餘的房子完全相同。鍋屋泥牆草頂,房頂上豎起了一截兩尺來高的煙囪。鍋屋裡砌了灶臺,分別支了三掌、六掌兩口大鐵鍋。兩口鐵鍋之間有一個圓洞,放入一個做得十分粗糙的瓦罐,三餘人稱為湯罐。湯罐用以盛水,利用燒鍋時的餘熱加溫。當然,在灶臺的外側緊靠著灶臺,少不了一隻木頭做的風箱。在鍋屋與正屋之間有一條密封的走道,有一米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