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馬車裡,坐著兩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她們已經習慣坐在馬車的日子,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消磨時間。
兩位姑娘都已及笄,身穿色彩絢麗且昂貴的絲綢襦裙,靠坐在車壁上,一人看書,一人百無聊賴地從一碟大米中挑胡麻。
看書正是許丹,她在行路之中未曾仔細梳妝打扮,只是挽著簡單的髮髻,連釵鈿耳環都沒有戴。她將手中的書放下,睨了一眼斜坐在角落的人,只見表妹挑胡麻挑得津津有味,像是很享受這種無聊的遊戲。
她道:“綠娘,為何你願意挑胡麻也不願幫我算算賬冊?”
陸綠同樣未梳妝打扮,嬌嫩的臉頰與眼角泛著粉色,簡單的髮髻上插著一隻金釵,也只有這隻金釵。她圓潤的指頭撥動著碟子裡的精米,竟比不出是這些精米白還是她的手白,指甲上染的顏色已經褪去,甲面上留下淡淡的嫣紅色。
指頭只要輕輕按在大米中顯得孤單的胡麻,就能把胡麻粘起來,放進另一隻精緻的瓷碟之中。
聽到表姐的話,陸綠眉眼都未抬,專心地挑胡麻,嘴裡輕輕地數數:“八十二。表姐,我不喜歡看賬冊。”
許丹伸手輕輕地點了點表妹的額頭,留下一個圓圓的粉印。“你的算術本事了得,小小年紀就在姨父之上,看過的數字過目不忘,瞬間就能算出賬面的數字,怎的就不喜歡看賬冊呢。”
陸綠笑了笑:“就是不愛看。”
大的那位就是豐足糧行東家的親妹妹,人喚一聲“丹姑娘”,今年不過十七,可早已能撐起自家糧行的生意,如今兄長遠去長安也能放心把江南的生意交給她。
“你呀,到底喜歡什麼?看著也不像喜歡姨父選的那位郎君啊!”
陸綠這才抬起頭,笑得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模樣:“確實不喜歡呀,阿爹也未說一定要嫁與他。我呀,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騎射投壺,從來不會,刺繡廚藝,未曾沾過。阿爹阿孃從未逼迫過我,故而每樣都只學了個囫圇。算來算去,就只剩下算術這門長項,只可惜朝廷不招女官,否則我也去試一試,說不定能做出一番事業。”
許丹嬌嗔地看著自家表妹,她集千萬寵愛於一身,姨父身居高位,嬌寵的女兒自然也不需要迎合討好別人。“可女子終究要嫁人啊……書生你看不上,武人你又嫌棄,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你真的想要嫁與我哥?”
“嫁給表哥有何不好?”陸綠像是什麼都不懂地反問。
許丹一想起自家哥哥,就無奈地扶了扶額頭:“莫要玩笑了,你連比我哥出色的人都看不上,我哥這樣的人,你怎會看得上。”親妹妹給親哥哥的評價永遠不高。
陸綠繼續低頭挑胡麻:“表哥為人確實不夠好,即便我想嫁與他,阿爹必定不願。”
親哥被嫌棄了,妹妹又有些不滿,但表妹說的也都是實話,她沒什麼好反駁的:“我哥未娶妻就已有幾房妾室,只這點,姨父定然不會讓你嫁與他。他除了會做一點生意,別的樣樣不行,阿孃可愁了。”
“光說我,表姐你呢?我看不上書生,只因為他們大多看的是阿爹背後的權力,嘴上說得再多情,表現出來的未有一點真心,找阿爹獻殷勤比向我都要真誠。武夫的話,如今這種局勢,若是起戰事,多是短命的,阿爹也不願我做寡婦,朝堂中,不是沒什麼軍功的年輕男人,就是一身軍功的老男人,阿爹與我也不願選這些人。”
許丹點點頭,想要軍功就要上戰場,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軍功伴著傷痛,一起降臨在士兵將軍身上,究竟更偏向哪一個,全憑運氣,刀口深一些,就只能帶著軍功埋進土裡。
“我?我背後有姨父這份關係,當然也不愁嫁。在家裡,阿孃為我相看時,你不也在場嘛。”商戶女身份尷尬,有錢人家看不上她,而是更中意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