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
算無遺策的陸小郎君就是應當在她面前潰不成軍,將她從未訴諸於人的想要之物奉到她的面前,向她做出天底下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約定。
“但是,這不過是你在求我允婚,我可沒說我允了。”
她居高臨下著、不提什麼劉還是吳、只是輕描淡寫道:“滿大梁都是想娶我的小郎君。雖然挑挑揀揀下來,你如今的確能拔個頭籌,但若是遇上比你好的,我隨時都會忘記方才發生在船上的事。”
說罷,她從少年的腰身上起來,端麗嫻雅跪坐一旁,滿頭朱翠華鈿不見分毫曳動。
等小郎君與她面對面坐好,小郡主才嚐了嚐自己的唇,出聲道:“好苦啊。雖然以前習以為常,但最近不知為何、有些吃不下苦了。勞煩世子去給我弄些甜的小食來。”
說完以後,她不再看他,而是低頭將她原本隨手放在一邊的玉佩細細繫到頸間,藏進了她繡滿了小簇折枝花的袖衣領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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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崔姚的恩怨未了,我仍不會放過她,此後定然還會出手,最多也就不禍及范陽盧氏。”
戴好玉佩後,小郡主又抬起了頭。
“還有,盧梧枝知道我的身份,世子既然要毀了我的這門親事,就將要事情做乾淨……”
少年輕捏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掌心翻開。
噤了聲的小郡主這才發現,她的手掌上竟有一道劃痕正滲著血,是她之前握著碎釉威脅陸雲門時不慎弄出來的傷。
“一點小傷。又沒多痛。”
對自己身體並沒多少愛惜的小郡主對此毫不在意。
她甚至起了興兒地用指尖在那傷口的血珠上蘸了蘸,將血抹到了少年的唇上,“還是說,我該裝作怕痛怕得不得了的樣子,纏著你,讓你心疼,給我上藥?”
小郎君轉身去拿了藥,又坐回到她的面前:“我看到你受傷,便會覺得心疼,便會想要給你上藥,這與你怕不怕疼、有沒有做出怕疼的樣子並無干係。”
察覺出陸雲門情緒有異,小郡主怔了怔。
陸雲門已經低下了頭,輕輕為她上藥:“你不必擔心盧梧枝的事。我登船前已經同他見過了。他如今自顧不暇,身上還揹負著生母的冤屈,知道該如何取捨。”
“你如何說通他的?”
少年頓了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然後就被咬了一口?”
見小郎君抬首凝注著她,似是不解她如何猜到。
小郡主朝他的袖口揚了揚下巴,那窄袖的邊緣赫然露著一角極深的牙印,已經淤了紫。
少年轉腕掩住傷口:“我要奪他的姻緣,被他傷這一下,也不冤枉。”
他停了停,又道:“之後我會留意用藥,不會讓它留下疤痕。”
陸扶光嘴角揚起,正要再說些什麼,一兵衛身影映到門前。
“世子,汝陽夫人聽到您屋中異響,託侍婢前來問問。”
跟陸雲門對視一眼,小郡主低低地“咕嚕、咕嚕”了兩聲嗓子,隨後便發出了小狸般“嗷”的叫聲。
那聲音學得惟妙惟肖,十足能夠以假亂真。
微愣過後,陸雲門在她讓他“快些出去”的擺手示意下走向屋門。
走著,走著,那瓣自從知道她的身份後便抽離在外的魂魄終於遊遊蕩蕩地落定回去,這段時日如在霧中發生的諸事、開始在他的心中逐漸清明。
他已經能夠看得出陸扶光真心與否了。
她沒有在繼續騙他。
手指碰上門邊的那一刻,身後小狸的叫聲再一次、卻也是初次清晰地在他的耳中響起。
少年低下頭,終於吸進了一口鮮活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