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擦著被淚沾溼的眼角,等著小郡主先說下一句。
她等啊等啊,直到等得她兩耳充滿了擂鼓般的心跳,對面的那位小郡主才終於又張開口——
“那個啊。”
陸品月不動聲色,緩緩抬起眼眸。
接著,她便在目注心凝中、聽到了小郡主認真的回答。
“那個,是我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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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聽人說起,阿姊向太孫詢問先皇所賜的《百子嬉春圖》時,太孫曾變了臉色、不肯予答。剛才我為了世子同阿姊賭氣,便信口用這件事扯了謊。但說完後不久,我就後悔了,”小貴人用她還溼漉漉著的眼睛望著陸品月,誠摯極了地向她解釋,“所以,我向阿姊道了歉,我說了,‘我騙了阿姊,是我不對’。”
“不過,”她又道,“我想阿姊應當也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那《百子嬉春圖》是何等貴重的物件,便是用人的性命相護也不為過,太子西遷時便是有再多艱險,也不可能讓它毀了,任誰聽都知道,我是在胡說八道。”
對信了那番話的陸品月來說,陸扶光的這段話就是赤、裸、裸的譏諷!
可陸品月看著對面神色無異的小貴人,竟仍拿不準她究竟有沒有此意。
但無論如何,她的心底已經隱隱生出了防備。
經歷過了大起又大落,陸品月急躁跳動的心很快平靜,耳朵裡的不休不止的嗡鳴也聲弱了。她的理智回來,隨即便發覺,從進到這件棋室起,許多事就很不對勁。
她似乎一直在別人被牽著走。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一旦湧起,就再也消不去了。她甚至覺得在這間的幽暗屋子中,好像有一雙眼睛正盯著她,盯得她手腳發麻。
她不敢再將小郡主的話當做順口談天,開始一句一句地細細掰開了想。
但剛回想了幾句,她就後背發寒地驚覺到,陸扶光居然說——“我只是聽人說起,阿姊向太孫詢問先皇所賜的《百子嬉春圖》時,太孫曾變了臉色、不肯予答”。
那是她與太孫在房中的私下話!
陸扶光怎麼可能知道!
有人將這些話傳了出去?
是誰?
當時有誰在旁邊侍奉嗎?
如果這些話都被傳了出去,那其他的呢?還有多少話被傳了出去——
“她怎麼會知道?”
小郡主忽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陸品月如麻的亂想。
在她的注視下,小郡主垂首抱起在她膝旁蹭著打滾的小豹,端麗秀雅得,讓陸品月一下便想起,上次在宮中見到她時、她正在女皇身邊、抱起一隻漂亮華貴的白毛貓。
那個時候,陸品月覺得,遠處那名金裝玉裹的小貴人,像極了她懷中那隻自出生起就沒有見過世間惡意的獅子貓。
即使你滿懷著禍心、狠掐一把它的尾巴,它也只會不明所以地扭過頭、用它那雙寶石珠子般剔透的鴛鴦眼看看你,然後,慢吞吞地抬起它蓬茸雪白、一塵不緇的尾巴,在你的手背輕輕拍一下,告訴你不可以這樣,它會痛。
接著,它就會把這件事全忘了!
等下一次,當你靠近要去摸它時,它還是會毫無防備地打一個滾兒、天真地露出它的肚皮。
而現在,小貴人和她在宮中抱貓時的樣子別無二致,那隻不過半臂長的小獸,也同樣舒服地軟在她的懷中。
然後。
它無聲地打了個哈欠,露出了一排冷冷的、鋒利到泛著藍色的小齒。
“是有人將府裡的事情傳了出去?”
小郡主又開口了。
彷彿只是在對著小豹自言自語,她的聲音輕悠悠的。
“究竟是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