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芷蘭下棋。
方澈可說是完全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點,在數學方面的敏感幾近妖孽。他對計算機的偏愛,正是基於這種天賦而來。所以他下圍棋的風格就是計算精準,彷彿是在棋盤上構造一篇又一篇的精密科學報告。
“不準反悔!”趙芷蘭喜出望外,找到一個刻畫了棋盤的桌子坐下,先招呼服務生拿來棋子,然後對方澈說:“我要先手,你讓我五子!”
方澈無奈地笑了笑,又搖頭道:“媽,我就算讓你十字,你也一樣會輸。”
被親生兒子這樣打擊,趙芷蘭鬱悶不小。不過只在片刻之後,她又得意起來:“那行啊,我你就讓我十子試試,怎麼樣?看我能不能贏?”
方澈爽快地答應,然後在十子過後,以摧枯拉朽之勢,輕易贏下了趙芷蘭。
這個結果直讓趙芷蘭氣得直想推棋盤,她憤怒地起身,正要說話,忽聽旁邊傳來一把柔和的女聲:“我來跟你下一盤,怎麼樣?”
卷四 千山萬水一線間 六十二回:對弈
直到回了房,臨要熄燈睡覺的時候,趙芷蘭還在想著今天遇到的那個女子。
她的名字叫韓瑤,穿著黑衣,五官並不漂亮,但是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秀麗典雅而 又神秘溫和的氣質。韓瑤這個人,給趙芷蘭的最大感覺,也就是神秘。神秘得叫人百般好奇,直想一窺她人生的究竟。
韓瑤今天只跟趙芷蘭下了一盤棋,只是這一盤棋,就令趙芷蘭深刻記憶了她。
“我來跟你下一盤,怎麼樣?”正常情況下,一個陌生人這樣的搭話只會讓人覺得突兀,但趙芷蘭這一轉頭,看到韓瑤的樣子後,卻只覺得眼前似有淡雅畫卷展開,令人觀之悅目。
“下一盤棋可以,有什麼彩頭嗎?”趙芷蘭頑皮之心忽起,她示意方澈離開,眼見韓瑤在自己對面坐下,便附送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趙芷蘭的脾氣多年不變,她是個四十多歲的人,十八九歲的心,笑起來格外好看,猶如少女般明朗。
對面的女子則帶著淺淺溫和,而又隱隱疏離的微笑。
“你要贏了,明天我再陪你下一盤。”她這樣說。
趙芷蘭知道自己是個臭棋簍子,只要對面女子棋藝不是太糟糕,那結果也不會有什麼懸念。
“那你要是贏了呢?”她抱著輸棋的決心,又反問:“你要什麼彩頭?”
對面女子笑道:“你能給出什麼樣的彩頭?”
那神情姿態,不知為何,就讓趙芷蘭想到了“高深莫測”這四個字。她心裡邊有點癢癢的,挑釁似的望著韓瑤,緩緩道:“你要是真能贏,那就等你贏了之後,我再把彩頭告訴你,怎麼樣?”
這個說法明明就是韓瑤吃虧,趙芷蘭本來也沒指望她能答應,卻沒想到,對面女子是爽快點頭,毫不猶豫。
趙芷蘭本來很想這樣問:“你就不怕我贏了之後什麼彩頭都不給?”但抬眼一看韓瑤那彷彿莫測又彷彿篤定的笑容,她這話就自然被咽回了肚子裡。
這個問題,不問出來似乎比問出來更有意思。
而越發有意思的是,這一盤棋下得並不像趙芷蘭原先預想的那樣——她輸得竟是很有懸念。
棋局漸入佳境,兩人殺得難解難分,起伏跌宕。
這實在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狀態,趙芷蘭棋藝之糟糕,往往就體現在她非常擅於自尋死路之上。就算是跟她同樣水平的棋手與他對弈,也通常只會是與她互相損殺,卻鬥不出什麼氣勢起伏來。
而韓瑤的神奇,則在於她總是能夠在不經意間,自然而然地救對手於死路,讓一盤本來將要分出勝負的棋局,又沒完沒了地反覆對抗下去。
天將黑的時候,韓瑤落子,收官,兩人 一數,趙芷蘭剛好輸掉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