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剛剛快速盤算了一下,心裡頭已經有了定見,“陛下垂問,臣以為改變千百年習慣,必須慎之又慎。種棉花,紡棉布,有利可圖,應該是不用懷疑的,但是這個利如何落到百姓手裡,避免被少數人拿走,卻是值得思量。一旦百姓收入沒有明顯增加,反而弄得糧價飛漲,民怨沸騰,那就不美了……因此臣建議,或許可以在一府先進行試驗。”
“哪裡合適?”
“秀州!”
秀州位於兩浙路,扼守長江出海口,明清的時候,這裡是松江府,正好以出產細布聞名天下。
在後世的記憶裡,長江口是世界頂尖的都市區,高樓林立,寸土寸金,成片的棉田早已經看不到了。
不過只要往前推幾十年,上海地區還是有成片的棉田,其中龍華鄉的純黑棉核質量最好,一畝地能產百斤之多,有“滿擔”之稱。
“陛下,臣以為改種棉花,朝廷只可引導,而不能強制。方才錢大人說要無償貢獻給宮裡兩萬匹,臣以為且且不可,做生意的都明白一個道理,免費的東西最貴,為了這兩萬匹棉布,就要在稅收上面留下空子,就要逼著百姓改種棉花,危害太大。”王寧安道:“那還不如朝廷拿出一筆錢,按照市價收購棉布,百姓見有利可圖,自然會主動改種。”
王寧安看了一眼臉色不停變幻的錢曖,毫不留情道:“凡事正道直行,宮中有需要,公開招標採購就是,需要多少錢,走明賬,何必勒索臣下,佔臣子的便宜?萬一臣子心有不甘,把負擔轉嫁給百姓,到時候百姓受害,卻還要把罪名留給陛下,臣以為大可不必。”
相比歐陽修的疾言厲色,王寧安的這幾句話對趙禎觸動更大。
尤其是那句免費的最貴,讓趙禎恍然大悟。
錢家的算盤打得很精明,無非就是給皇帝一點好處,換來特權,然後大肆胡搞,十倍百倍從百姓那裡找回來。
可以說是用心險惡,居心不良!
想到這裡,趙禎語帶不悅,“錢愛卿,朕以為王卿說的很有道理,你以為呢?”
他怎麼說?
錢曖都快氣瘋了,好好的一條賺錢的路子,竟然讓歐陽修和王寧安給攪合了,他滿心怒火,恨不得把兩個人都給吞了,但是又無可奈何,不敢再強辯下去。
他只能哭喪著臉道:“陛下,臣思慮不周,可是臣絕沒有他們所說的壞心思,臣,臣大老遠到了西京,就是要孝敬陛下,改種棉花,究竟有多少的利,臣也不清楚,所謂兩萬匹,也只是隨口一說,如果朝廷有更好的辦法,臣樂觀其成。”
錢曖自打嘴巴,把剛才的話全都吞了回去,比起吃了一嘴蒼蠅還難受,在場的重臣不少心中暗笑。
這個錢家,真不愧是小算盤,可是你們再能算,還能算得過王寧安,被打臉也是活該。
……
終於,早朝結束,各自迴歸府邸,王寧安一路都在盤算著,其實在東南推廣棉花,發展棉紡,是有利可圖的事情。
而且也是必須要走的一步棋。
絲綢、棉花、羊毛,哪怕到了後世,這也是最關鍵的天然紡織原料,紡織業能帶來眾多的就業,還能促進技術發展,要知道工業革命就是從紡織開始的,這是必須要發展的,可問題是,不能按照錢家的設想來。
做生意將本求利,一切都按照規矩,老百姓種棉花,賣給作坊,織成棉布,商人銷售到各處……每一個環節,大家都有利可圖,自然皆大歡喜。
可問題是一旦每年拿出兩萬匹,無償給宮裡。
其他的各級衙門也想要,你伸手,我伸手,都當成一塊肥肉,沒準就能吞了數十萬匹棉布。
拿走了這麼大的一塊,縱然棉紡利潤大,也會入不敷出,還能怎麼辦呢?就只剩下低價收購棉花,壓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