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品賣掉的東西,譬如紙盒、易拉罐、啤酒瓶等。翁史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貧窮和忠誠,這兩點都是她所需要的。魯大鵬在城南有一間低矮的屋子,是他亡母留給他的,除了一套行李和幾件簡單的傢俱外,可說是家徒四壁。他捲起行李,把房子借給一個同他一樣撿垃圾的人,輕手利腳就到零作坊去了。楊生情呢,他在屠夫中是文化最高的,高中畢業,很年輕,只有二十二歲,長得格外單細,像棵豆芽菜。他連續三年高考不中,神經有些不正常。他喜歡文學、音樂和攝影,常在街上抓拍一些他認為有藝術價值的場景。那天,兩個中年男人因為在擁擠的人群中互相踩了對方的腳而大打出手,一個人打掉了另一人的門牙,而另一個人則揪住對方的耳朵不放,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勢。翁史美看見有個男孩舉著相機在抓拍打鬥的場面,她敏銳地看出了這個男孩有欣賞暴力的傾向,而且也悟出了他沒有正當職業。她就上前與其搭訕,就近在一家麵館請他吃了一碗鱔絲面,把生意談妥了。楊生情來到零作坊時,比其他屠夫們所帶的東西奢侈多了,幾本小說,一架照相機,一個小巧的隨身聽。他拍了無數幅屠宰場面的照片,每隔半個月就要進城去沖洗膠捲。透過照片,你能看見屠刀上的血和屠宰臺上被蒼蠅圍繞著的已被肢解的豬,能看到廊柱上溫柔的馬燈,能看到屠夫叼著菸捲給豬煺毛的情景。屠殺使他興奮和陶醉,他在零作坊漸漸成長為一個男子漢,個子長高了,留起了鬍子,眼神不再是飄移不定的,而且敢和其他人一樣無所顧忌地談論女人了。而他剛來時,別人議論女人時,他都默不作聲,眼睛裡流露出輕蔑的神色。圓臉而光頭的王軍,他曾是個搶劫犯,刑滿釋放歸來後,因找不到工作而故態復萌。翁史美是在一家儲蓄所裡注意到他的。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填一張單據,但他的眼睛卻盯著取款的那些人。有個中年婦女取了兩千元錢出了儲蓄所後,他就跟了出去,翁史美也跟了出去。他們相跟著走進一家小巷子,在一座灰樓前,中年婦女走進門洞,王軍跟了進去,翁史美也跟了進去。當中年婦女掏出門鑰匙,王軍欲對她實施搶劫時,翁史美呵斥住了他。翁史美說:“你跟我幹,沒有這麼大的危險,保證讓你月月有錢可賺。”王軍便含著感激之情來到了零作坊。至於另一個屠夫劉鐵飛,他是拖拉機廠的下崗工人,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常年有病,生活拮据。翁史美是在市裡蒙順橋頭那些出勞務的人中選中他的。蒙順橋每天都站著許多等候僱主挑選的民工,他們黑壓壓地站成一排,脖頸下吊著一塊紙牌,上面寫著“油漆、刮大白、裝修、搬傢俱”等字樣,看上去像是即將被押赴刑場的犯人。有的時候僱主來挑選民工,他們為了爭活幹,有的還大打出手。翁史美見劉鐵飛搶活搶得最兇,知道他是最缺錢用的人;又見他搶到活後會跟其他沒有攬到活兒的兄弟拱手作揖,說“謝謝你們可憐我”,知道他又是仁義之人,於是就把他招到了零作坊。在零作坊工作的人,必須聽翁史美的指揮。他們紀律嚴明,不許私自外出,更不許外出時帶任何人回來。對他們的家人,他們也得守口如瓶,只是說在郊區的一家小工廠工作,不能常回去。幾年下來,他們習慣了零作坊的生活,喜歡上了這血腥、隱秘卻又自由的屠宰生活。他們晚上屠宰,上午睡覺,下晌時偶爾到田間幫助看門的王爺乾點農活。王爺是翁史美從敬老院領來的。她看上了這老人的勤快。他姓王,叫王德順,但因為他是零作坊裡最年長的人,六十七了,所以大家就尊稱他為“王爺”。王爺乾瘦乾瘦的,但他身體健康,耳不聾眼不花。他睡眠好,倒下就睡,每次只需四五個小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