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體?
嚴少澤痛苦的擰起眉毛,不敢去看調查中對實驗的形容,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這個詞背後代表著什麼。而那所謂的“自願”他卻沒有放在心上,是不是自願,單憑一張紙能看出什麼?況且,他們怎麼會拋下親生兒子和年邁父母,同時作出這樣的選擇?若說是犧牲品,他或許更相信……
但如果真的是犧牲品,似乎不需要留下這個所謂的自願書?畢竟更加隱秘的做法數不勝數。並且他也感覺到了,自己從軍以來,可以說得上一帆風順,對於一個毫無背景的軍校畢業生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就是他當年深入調查,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最後也還不是不了了之。
難道說,這都是因為父母的犧牲,所有讓他得到了某些特殊照顧?
那他還真不稀罕。
也就是那時候起,他對自己的人生和使命產生了濃濃的懷疑。這種懷疑很快表現在思想上,指導員政委輪番找他談話。他也乖覺的學會了隱藏。
然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紮根,就已經在蓄勢破土而出。
不論父母的自願裡究竟有多少是真是假。不論父母最終為國家,為人民取得了多大的貢獻。他都無法認同。
嚴少澤覺得自己那個時候大概都有些瘋狂了吧。一下子,以前所追求的,人生的意義,崇高的理想,以及大無畏的獻身精神,忽然間全部崩潰!
他拼命的去找一個足矣說服自己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
休謨說,人類作為社會動物,是從別人的幸福中自己感到快樂的,所以,他們應當不僅以自己的快樂、而且以別人的快樂作為他們的行為的目的。
邊沁說,功利主義不考慮一個人行為的動機與手段,僅考慮一個行為的結果的最大效益。
康德說,我們其實根本不可能認識到事物的真性,我們只能認識事物的表象。
不不不!
無論怎樣完美的解釋都無法否認一個事實,就是他的父母已經死去,已經消亡,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他極力壓抑著自己的困惑,極力隱藏著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平。也因此,感情越來越無法釋放。他一邊面帶笑容,煦若春風,期待別人靠近,一邊囿於冷漠和孤獨中,不願走出一步。這幾乎變成一種病態的偏執。也因此,施歌驟然出現,理所當然的親近讓他覺得意外並且珍惜。也因此,和江天的相似讓他忍不住排斥,同時又有一些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同情。
而方如那裡的資料,讓他震驚。忽然間完全明白了江天淡漠,無情,疏離,還有在感情上表現出的生澀和笨拙是什麼原因。
純粹理性實踐?去他媽的,你怎麼不乾脆研發全智慧機器人?!
沒有人,比他,更理解江天的處境,沒有人!
嚴少澤覺得心疼極了!
被親身父親出賣,成為這個政權背後某項機密實驗的犧牲品而不自知。
江天……
“嚴!嚴!”施歌大力搖晃著好友的肩膀,一邊試圖去將他的手掰開。
嚴少澤恍然回神,才發現自己毫無意識握緊了雙手,手背上血管因為用力過大而猙起,歷歷可見。他放鬆了力氣,想要張開,手指卻已經痙攣的不受控制。
“到底怎麼回事?”施歌語氣嚴厲,不復平日的親切隨意。
嚴少澤過了幾秒才反應了他問話的意思,強烈的情緒將他從真實世界抽離了出去,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沒什麼。”他閉了閉眼,強力壓抑下自己的情緒,習慣性的笑了下。沒想到看到他的笑容,施歌眼神反而一冷,一甩手,轉身就走。
嚴少澤看著對方消失,笑意不知不覺收斂了下來。
目光落在房門之上,他迫切的想見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