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秀成夫人眼見著小叔子一命歸西,留下孤兒寡母的成了拖累,就更把梅秀玉視為異己。等梅秀成病勢稍稍緩解,她便把梅秀琬的信搜出來,佯裝好意地說道:“那麼多上門說親的都叫二姑娘擋回去了,好不容易有個她自己喜歡的,你再這樣不長不短地拖著,到時候四川的姑子問起來,你咋交代?我這當嫂子的想管吧,怕人家說我見不得小姑子。不管吧,又怕害了妹妹。”
梅秀成一把將信抓在手裡,冷著臉說:“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花紙了,見得見不得,自己心裡明白。”梅秀成夫人被丈夫一句話點破,也顧不及遮遮掩掩,兩隻眼睛瞪得溜圓,紅漲著臉說:“你今兒把話說清楚,我啥時候見不得她了?我是沒給她吃,還是沒給她喝?”說著說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虛張聲勢地扯開嗓子乾嚎起來:“我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哪。要不是怕人家說你堂堂養興謙大掌櫃,混到如今連個妹妹都嫁不出去,我何苦操這份閒心哪。”
自從梅家老二在外出了事,梅秀成夫人在家裡氣壯了許多,對梅秀成的話再不像過去那樣言聽計從,一有點事就嘆自己命苦。梅秀成是個要面子的人,怕吵起來鄰里笑話,也懶得和她計較。這會兒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有滋有味,心裡煩悶得不行,一拍桌子說:“你也別哭給我看了。明天我就找人到汪家提親,把人嫁出去,大家都落個乾淨。”
他猜度,依自己和家禮的交情,思量家禮的為人,聯想起那天家義和梅秀玉在後院的情景,隱隱約約悟出些其中的玄妙,覺得梅秀玉也未必就是單相思,事情並不是沒有一點可能。他把梅秀琬的信拿給梅秀玉看,說道:“信早來了,被我收著,沒拿給你看,是擔心家裡出了這宗事兒……”
梅秀玉從頭至尾看完,又細細看了底下的日期,沒說一句話。梅秀成說:“你不會怪我吧?”梅秀玉說:“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思。”梅秀成試探地問:“那你的意思呢?”梅秀玉垂著眼,低聲說:“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了,自然要由兄嫂拿主意。”
梅秀成看她的神情,像是期待著自己能去汪家走一趟,也就不再多問。事兒到了這個份上,他再不能只顧及自己的臉面了。
媒人上門一說,家禮果然喜不自禁,說道:“我跟梅掌櫃交情深厚,不分彼此。若能跟他結上親戚,自然是件幸事。”媒人打著哈哈說:“梅家二姑娘論人品,論長相都是百裡挑一的,多少人想高攀高攀不上。等我回去給梅掌櫃回個話,再來討你們老二的八字。只要兩人八字合,這事兒就算鐵板釘釘。”
玉芝送媒人出門,正遇上家廉從外面回來,進屋不經意地問家禮:“那是誰呀?抹得像個唱二簧的。”家禮掩飾不住高興地說:“是來給你二哥說親的。”家廉一聽笑了,連問:“誰家?誰家?”家禮說:“養興謙梅掌櫃的二妹妹。你看你二哥會同意不?”家廉不假思索地答道:“會,會,肯定會!養興謙的姑娘都是才貌雙全,二哥怕是求之不得。”家禮胸有成竹地說:“我猜也差不多。”
晚上,家義一進門,家廉嬉笑著就嚷嚷開了。“二哥,恭喜!恭喜!”家義驚訝地問:“你咋知道的?”家廉說:“我一回來大哥就跟我說了。”家義愣怔著兩眼,一頭霧水。“大哥?大哥聽誰說的?”家廉說:“啥聽誰說的,都是大哥替你一手操辦的。”家義瞪他一眼。“你又在胡扯,這事跟大哥根本不沾邊。”家廉一拍腿。“哎,我咋就胡扯了?你說這話可沒良心。”家禮一邊兒看出兩人像是說岔了話,插進來問家義:“你說的是啥事兒?”家義說:“今兒城關鎮的青年幹事找我談話,說組織上要抽調我去縣政府工作,跟文教科一起下去掃盲,可能不幾天就要去那邊報到。”沒容家禮反應,家廉在一邊兒拍手叫道:“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家義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