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姑娘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家義不依不饒地說:“有沒有瓜葛,可不是你說了算。那樣一個是非窩子,你非叫我去當女婿,不是睜著兩眼把兄弟往火坑裡推。”
這話顯然更加過分。家禮氣得把手裡的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說道:“你說話咋像甩石頭一樣,句句打人!我一個做大哥的,能睜著眼睛把你往火坑裡推。人家魏家都能跟他們結親,你咋不能了?”玉芝見兄弟倆話不投機,在一邊急得直皺眉頭,又不好插嘴。
士雲、士霞只顧了看大人吵架,飯都忘了吃。玉芝沒好氣地叱責道:“又在看死眼子!還不快吃了飯去做事兒。”兩人便低了頭,比賽似的大聲喝粥。
家義語氣和緩一點說:“好,算我話說得過頭了,可是魏家跟他們結親那是過去的事兒。再說,魏學思在外頭工作,山高皇帝遠,比不得我在家門口,一舉一動都被別人盯著。”家禮說:“盯著又咋樣?他們家風好,我們家風正,門當戶對,明媒正娶的姻緣,怕誰盯著?”家義說:“家風家風,這時候不能光看家風,還要看別的。你天天讀報紙,咋就是不開竅。”
家禮賭氣問道:“我是看報紙。報紙上啥時候說過不能跟梅秀成這樣的人結親?”家義說:“報紙上沒說梅秀成,報紙上說了叫你提高覺悟,劃清界限吧。益生堂本來成分就高,夾著尾巴做人,別人還有話說,再要攤上個反革命親戚,你想想會是什麼後果?”
成分高的話打在家禮的七寸上,他內心藏著的那個秘密不期然地被觸動,就像剛伸出手的小偷被人踩住腕子一樣,他頹然敗下陣來,心虛地擺著手,眼裡的目光也失了剛性,說道:“好,好,你覺悟高,我覺悟低,我也不想硬把你往火坑裡推。家廉這會兒不在。等他回來了,你問問他。我知道你信他的話。我早說了,你跟家廉如今翅膀硬實,派不上我這個大哥了,你們想咋的就咋的吧。”說完話,把椅子一推,飯也不吃,梗起脖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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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義看著他的背影,嘀咕道:“我又沒說錯話,幹嗎發這麼大脾氣。”玉芝寒著臉說:“你大哥脾氣大,你脾氣也不小啊。兄弟夥的,有話好好說,咋能端碗就吵架呢。”家義不好跟嫂子動氣,辯白道:“我不是要跟大哥吵架。我是說明知道那是個刺架,為啥還偏要往裡頭鑽。”玉芝說:“你大哥也是看梅家二姑娘人品不錯。擱在以往,養興謙的姑娘,哪是我們能求到手的。”
這句平平常常的話,落在家義耳裡,卻像錐子一樣剜心。他把最後一口粥喝下去,碗筷朝桌上一推,也站起來走了。
玉芝看著家禮留在桌上的半碗殘飯,氣惱地說:“這哪是兄弟呀,簡直是冤家。”轉臉又對兩個孩子瞪眼警告道:“今兒的事兒誰要說出去,我就拿錘子把他的牙齒一個個敲下來。”
家廉晚上回來,進屋就發現氣氛不對。家禮寒著臉不說話,坐在堂屋呼嚕呼嚕抽水煙。玉芝獨個在偏廈碾藥,碾滾子在藥槽裡譁啷譁啷響著,更襯出屋裡的沉悶。他悄悄問士雲:“是不是你惹大人生氣了?”士雲說:“不是我,是二叔。”家廉問她為啥,士雲說:“二叔說他不想當女婿。”
益生堂 第一章(13)
家廉進到偏廈,把玉芝換下來,自己蹬著碾滾子碾藥,故意問她:“大哥咋啦?好像不高興。”玉芝腦門上沁著細汗,說:“為梅家提親的事兒跟你二哥慪氣。”家廉問:“這不是好事嗎,為啥還要生氣?”玉芝就把兩人爭執的事兒一五一十跟他說了,臨了為家禮叫屈道:“你大哥真是頂著磨盤唱戲,吃力不討好。你說,爹媽不在了,我們做哥嫂的就得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