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類考生招到自己的門下,至於他們來不來聽課,是不是自己完成畢業論文,那倒是另外一回事情,尚金堂並不在意,關鍵在於這些門生將來一定能夠抬升尚金堂的名聲。李崇霄招收到的大部分是男生,男生似乎更擅長思辨;而尚金堂招收到的則大部分是女生,女生似乎更擅長語言。
“大部分人,絕大部分人,我們都是在幫他們混張文憑而已,想穿了,他們來不來聽課,無所謂;是不是自己寫論文,無所謂;傳不傳播我們的學術思想,無所謂。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就這番話,尚金堂總得不到李崇霄的認同,於是,他總不忘跟李崇霄重複這番話,像復讀機一般。可是,無論他怎麼重複,李崇霄就是不搭理他的這番話。
每次跟李崇霄在一起都說起夢飛,他都自然而然地跟著李崇霄誇夢飛幾句。誇完了也就完了,不多想夢飛,而是琢磨李崇霄跟夢飛究竟是怎麼個關係。不知道為什麼,李崇霄與夢飛的關係讓尚金堂一直不能釋懷。他們倆究竟是個什麼關係呢?情人關係?不像。普通師生關係?也不像。不過,尚金堂雖嘴上說夢飛很有才氣,也很有水平,但是,心裡卻已經是想定了:夢飛畢業,就讓她走人。此人不宜久留,絕對不能把她留在文學院。她來了,會破壞我們一貫勤懇、沉穩的學術作風,會擾亂我們一貫精微、深入的研究視角。她的研究,在哲學院,那是理論水平高,可是,在文學院,那就是一派空談。我們研究漢語的,就是要研究漢語的每一個具體的現象,三代學者都在孜孜不倦地做賓語提前的“把字句”研究,我們為什麼不說“你掃乾淨房間”,而是說“你把房間掃乾淨”?我們為什麼不說“我都給你準備好了這些書”,而是說“我把這些書都給你準備好了”?我們為什麼不說“統統趕出去他們”,而是說“把他們統統趕出去”?這才是我們文學院的風格。而夢飛研究什麼“漢語的性質”、“漢語的本質”、“漢語的趨勢”這種大而無當的空論話題,什麼“性質”?什麼“本質”?什麼“趨勢”?全都是不著邊際的空談,純粹的扯淡。我們崇尚“現實主義”,她卻提出“對現實主義的極端崇尚必定謀殺學術的想象力”。我們崇尚“文學表現現實”,她卻提出“文學從本質上無從表現現實。面對現實的本真狀態,文學只能是卑微而無奈的”。夢飛跟文學院其他人的研究根本就不搭調,若是把她給調進了文學院,最終難受的恐怕是她自己。東方大學的校訓是:“吃得草根,做得大事”,她卻偏要提出:“敦厚而求實,雄猛而精進”。難道她就吃不得草根嗎?她這不是跟東方大學過不去嘛!而且,她有一個致命的問題:心裡沒有領導。她從來沒有稱呼過“尚院長”,都是稱呼“尚老師”,連“尚教授”都捨不得喊出口。別說我這個院長,就是校長,她見了,還是喊“老師”。倒是個沒有什麼心計也沒有什麼城府的人,就是不懂人事!她有她的才,但是,我可以不理解她的才。不理就是不理!這輩子都讓她去啃草根!她以為她是誰啊!尚金堂又再次想到了自己給她寫的那些小紙條,突然間,越想越是生氣! txt小說上傳分享
高等學府 第二十八章(8)
如果他正這麼想著的時候,遇見夢飛,他的臉上便是沒有表情的,像是不認識夢飛。聽到夢飛喊“尚老師”,則加快步伐點著頭,匆匆走過。
如果他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國家級出版社的編輯室主任跟他聊起夢飛關於漢語語言學的書稿,他的嘴巴里便說不出“夢飛有才”,只淡淡地說:
“嗄,你是說夢飛啊!她不是研究漢語語言學的,她是搞德語的。她跟我讀博士,就是讓我給她鍍鍍金。”
這麼幾句話便足以讓編輯室主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