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可當汪孚林要按了她繼續躺下時,她卻打著呵欠道,“入鄉隨俗,你都起來了,我也該起了……”
“這才幾更天?今天要上朝,我又輪到當糾儀御史,沒辦法才得這麼早起來,你起來幹嘛?家裡又沒那麼多事情要管,才在路上走了這麼多天,只管好好睡兩天再論其他。聽話,繼續睡。”
前頭的話小北自然知道都很有道理,可聽了最後五個字,她卻不由得嗔怒地瞪了汪孚林一眼。可躺了回去之後,看著他起身出門,又聽到外間窸窸窣窣地叫了人進來服侍洗漱,用早飯,她就在那一連串聲音中漸漸又睡了過去,等到再睜開眼睛時,卻已經是天光大亮。她身邊最心腹的丫頭翠竹留在廣東嫁了於文,原本跟在身邊的芳容和芳樹又不比她自幼騎馬野慣了,只能坐馬車慢慢北上,所以,哪怕嚴媽媽年紀大了,她也只能帶著其喬裝打扮了上京。
昨夜小別勝新婚,半夜三更還叫人來收拾東西的情景,她自然還記得,哪怕早就是老夫老妻,不是臉嫩的小姑娘,可如今更衣時,她腰膝痠軟的同時,卻還能感覺到嚴媽媽那臉上的笑意,自然大為不好意思。等到穿戴整齊,仍然有些睏倦地她才開口問道:“眼下什麼時辰?”
“少夫人,眼下是巳初(九點)。”如今的嚴媽媽早已不知不覺改了稱呼,說了時辰後又補充道,“還早呢。”
巳初!
想到自己哪怕是在徽州,也沒睡到過這麼晚,小北登時倒吸一口涼氣。然而,回過神來,想到如今這宅子內外沒有那麼多事務,兒子阿毛也不在,她雖說仍然有些尷尬,但整個人也就鬆弛了下來。等到出了裡屋用過早飯,她想到昨日只比汪孚林早到小半個時辰,又忙著安置行李箱籠,其他的都沒來得及問,此時就連忙問道:“之前這家裡是誰管著的?”
“家裡的支出賬簿都是陳相公經管,不過陳相公如今常常去許家請許大公子指點課業,寫寫算算的事,大多是外院王思明管著。”
因為之前嚴媽媽留在徽州伺候小北生產,隨著汪孚林進京的是松園裡頭老姨奶奶何為推薦的吳媽媽,此時她站在小北面前,恭恭敬敬地稟報道:“至於內院分派活計的事情,都是我越俎代庖管著。只不過後來家裡地方大了,又和程家當了鄰居,公子開玩笑似的託過程大奶奶,但卻被程大公子堵了回去,說是就算兩家開門當一家似的走動,也沒有程家人管汪家事情的,再說汪家也沒那麼多細務,隨便收拾收拾就行了。”
見吳媽媽短短一番話,就把人事都交待清楚了,小北便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陳相公那邊我回頭會問他。王思明那兒讓他繼續,每旬把賬冊送到我這檢視就行了。至於內院,吳媽媽你繼續照看著,我看家裡井井有條,蕭規曹隨,沒什麼好更動的。”
吳媽媽深知如今汪道昆和汪孚林伯侄鬧翻,汪孚林雖說繼續用著汪吉和汪祥當門房,也從來沒對自己有什麼重話,可終究比從前小心謹慎了許多。如今正經的女主人從徽州回來了,卻還依舊對她和顏悅色,一點都沒有奪權的意思,她不免如釋重負,含笑答應之後屈膝行了禮,正要退下,卻只聽小北又問道:“書房裡都是誰伺候?那些拜帖書信,還是陳相公經管?”
“老爺在書房一貫親力親為,不大要人伺候,而拜帖書信,都是陳相公整理分類。”
“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徽州等著生孩子,還有生完孩子這一年,小北只覺自己過得是如同豬一般的日子,若非婆婆吳氏總算還知道多活動有利於生產,恨不得把她供起來。可至於管事,那就真的完全不用了,最多就是逢年過節送禮時,她和婆婆商量著辦。以至於她閒來無事,歷朝歷代各種文人筆記,曲藝話本,林林總總不知道瞧了多少。而她生完孩子,那個成天精力充沛哇哇大哭的阿毛簡直是折騰得家中上下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