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只剩下他一個人時,看著手中那個看似只是胡氏當年贖身時帶出來,口口聲聲說存個念想的手鐲,他只覺得心裡瀰漫著一股寒氣。他剛剛抱著一絲疑慮,所以才派人守株待兔等兩三天,誰知道他才一走胡氏就露出了馬腳來!可是,胡氏竟然不是派人去見王崇古或是張四維。而是去李皇親清華園,那簡直太出乎他意料了!
“汪孚林啊汪孚林,你仇人還真多!”
嘴裡這麼說,遊七卻只覺得自己眼下就如同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丟上了砧板的魚,甭提多難受了。他在京城手眼通天,那是因為他的主人是張居正,可如今一頭牽扯到吏部尚書張瀚。一頭牽扯到王崇古和張四維,還有最後一頭。竟然關聯到李太后的孃家!思前想後,遊七就輕輕咬了咬牙,猛地下定了決心。
解鈴還須繫鈴人!
儘管兩年前汪孚林從遼東回來時,遊七正好在京城,於是照了一面,後來又聽說汪孚林把沈懋學等人住過的。一座地處偏僻的小客棧給買了下來,可他真正找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裡一陣怪異感。歙縣徽商三大家汪、程、許在東南正是如日中天,汪孚林卻在京城就住這種破地方?左右隔壁全都是些破爛民宅,這衚衕更是一下雨就絕對會積水。平日裡步行走在其中也是一腳高一腳低,別人是要炫富,汪孚林這是要哭窮?
可是,當遊七讓隨從敲開門的時候便發現,兩扇普普通通的黑漆大門裡頭,赫然是一座石質大影壁,分明別有洞天。果然,隨著通報之後,一個少年郎匆匆出來迎了他入內,他繞過這影壁,就只見內間屋舍全都經過精心修繕,地上的青石雖不是塊塊同樣尺寸,天衣無縫,但大大小小排列成各種很有規律的圖案,再用灰漿勾縫,看上去也顯得質樸大氣。迎面一座三間如同廳堂形制的屋子大門緊閉,上頭懸著澄新堂三個字,卻讓他哂然笑了一聲。
這算什麼,仿照南唐時赫赫有名的澄心堂嗎?
相對於這種腹誹,他最在意的還是汪孚林讓人迎接,而不是親自出來的態度。要知道,就連朝中某些二三品的大員都不敢如此怠慢他,汪孚林從哪裡來的這底氣?要不是他敏銳地意識到此次自己被人算計,不得不從汪孚林這邊開啟突破口,哪裡會特意送上門來!
壓下心頭不快,遊七跟在一聲不吭的陳炳昌身後,一直來到了一個看上去逼仄狹窄的院子。他怎麼都不相信這是汪孚林用來待客的地方,眉頭不用說皺成了一團,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汪侍御莫非平時見客就在這裡?”
陳炳昌跟著汪孚林這麼久,再說來時汪孚林特意吩咐過,此時他就客客氣氣地說道:“遊七爺還請在此稍等片刻,汪爺會了客就見您。”
簡直欺人太甚,他遊七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幹晾過!
遊七差點氣得七竅生煙,可陳炳昌的後一句話,卻讓他一下子被澆了一桶涼水。
“不過汪爺說,如果遊七爺等不及,眼下就過去也行,橫豎您也不是外人。首輔大人家二公子剛剛才過來拜訪。”
俗稱瓊林宴的新進士恩榮宴後,才剛剛授官翰林院編修的張嗣修來了?他怎麼不知道!
遊七隻覺得又驚又怒,死死壓著這才沒有在陳炳昌面前表露出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會兒跑來實在是挑錯了時候。他要是過去,要找什麼理由對張嗣修解釋他特意跑過來?可他要是拔腿就走,汪孚林照樣可以在張嗣修面前不動聲色吐露一兩句話。進退兩難的他著實來不及考慮太多,最終還是跟著陳炳昌進屋坐下。
隨著有小廝進來送上茶水點心,陳炳昌陪坐在一邊,卻只是呆呆的不說話,遊七哪裡見過這等木知木覺沒眼色的陪客人,只覺得煩躁極了。果然,他打疊精神探問了陳炳昌幾句,得知這個少年秀才是汪孚林的書記,是廣東的三個幕僚中唯一一個帶到京師來的,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