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正目瞪口呆站在那裡,而那位在李小侯爺口中將來必定會成為太醫院御醫,卻有一手好文采的風流人物,正一手扣著病懨懨的江文明脈門。一手摩挲著只有幾縷短鬚的下巴。嘴則是沒停過。
“風寒入體好治。愁思鬱結難治,你這傢伙已經命夠好了,整個南直隸幾萬個秀才總有的,每三年才能出一個解元,卻被你奪了在手,這時候去想什麼已經過去的事情幹什麼,還不好好想想將來怎麼考中進士,怎麼出仕當官。怎麼光宗耀祖?你這死腦筋要是不能別轉過來,我看你別說明年會試別想去,四年之後也別想參加下一屆鄉試了,好好窩在老家養你這多愁多病的身吧!”
程乃軒剛剛興沖沖進來的時候,說請來了一個妙手回春的好大夫,江文明雖有些心灰意懶,但還是感激的,可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大夫診治之後,嘴裡竟是蹦出來這樣一大堆刺心的話!他氣得直髮抖,本待反唇相譏。可偏偏人家字字誅心,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起。就在他覺得胸口一陣陣刺痛的時候。他就只見一個人走了過來,正是汪孚林。
“江兄,這位是朱宗吉朱兄,我今日和程乃軒偶遇臨淮侯世子,世子聽聞你這病情之後,特意親自去請來的。人家是醫術直達天聽,日後要進太醫院的杏林國手,也許話說得不中聽,但我覺得你應該聽進去。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這話你這樣的大才子總聽說過。生病這種事,心態最重要,你自己當一點事沒有,縱使天大的病也可能奇蹟一般就好了。你自己當成病入膏肓,那即便是一場風寒感冒,興許也得拖上幾個月乃至危及性命。”
江文明只聽了前半截話就已經呆了。他到南京這麼長時間,南京守備臨淮侯的名頭自然聽說過,奈何這對父子固然好文愛詩禮賢下士,臨淮侯府的門檻卻很高,等閒人根本進不去,哪怕他如今是解元也一樣無路登門。汪孚林和程乃軒能夠偶遇李言恭,這運氣著實不是蓋的,可竟然還想到他的病,這是怎樣的人情?而且李言恭甚至還把未來的御醫都給自己請來了,他一個寒門書生若是還自怨自艾,又怎麼對得起人家這份心?
“朱先生,汪賢弟,多謝當頭棒喝!更要多謝小侯爺為我這軟弱書生費心了。”他掙扎著坐直了身子欠了欠身,這才咬咬牙說,“我這就振作養病,否則豈不是平白讓親者痛,仇者快?”
“這才對嘛。”程乃軒剛剛是著實被朱宗吉的口無遮攔給嚇著了,此刻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不過朱先生你可太厲害了,將來進了太醫院也這麼說話?”
“就因為將來不能放肆了,現在能放肆堅決不放五!”朱宗吉煞有介事地答了一句,這才鬆開手說,“解元郎,你這病只要痛痛快快再發一身汗,就能消解大半。你之前用的藥方我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回頭我再留個方子,你試試藥浴,三天之後要還不能下床,來砸我招牌,太醫院我也不去了!”
李言恭在後頭看熱鬧,覺得這些人著實有趣,自己沒有白忙活,嘴角笑容就更深了。因此,對於江文明接下來的千恩萬謝,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卻從袖中取出一分帖子往床頭小几上一放,氣定神閒地說道:“朱兄既然都說了三天,那五天後我府中有文會,江兄看看能不能來。若真的身體大好,這傢伙也算鐵口直斷了一回。對了,汪程二位賢弟若是有空,也請賞光再遊白雪山房。”
見江文明連聲答應,汪孚林卻想都不想就笑容滿面地拒絕道:“實在對不起小侯爺了,我們兩個畢竟是商家子弟,這鄉試考完了,也需要幫襯一下家裡的產業。畢竟,揚州鎮江和杭州三地的票號開張才一年,南京這邊又要再開一家,從選址到選人等等,尤其是押運銀兩等等事宜,全都要操心,您這最是風雅的文會,我們兩個渾身沾滿銅臭的傢伙就不去了。”
程乃軒簡直覺得汪孚林的回答太對自己胃口了,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