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最近在長江上頭來來往往的一個艄公趕上前道:“小官人,沈公子來找過你好幾次了。後來因實在見不到你,天氣暑熱,他就先行扶柩回了丹陽。”
汪孚林之前留在邵家那一百兩黃金的定金,因為阿旺和阿才的被抓之後人頭落地,他大手一揮讓那些將卒給分了——儘管他知道這錢本該屬於邵家。至於現在,他身上倒是還有點碎銀子零用,可要抵償一萬石糧食的貨值卻絕不可能。再加上他壓根不想去見證沈應奎是如何給邵芳辦後事的,因此他想了一想。最終決定找個專業的送信人,去給沈應奎送一封信。其中的意思很簡單,等他去揚州辦完最後那點事回來,會讓人去丹陽又或者武進,把賬款清了。
畢竟是程老爺那些鹽商出錢,又不是這世上最不要臉的官府。錢貨兩訖總得做到不是?
等到一萬石糧食陸陸續續全都經由水路運到了揚州,汪孚林方才押在最後再度進了揚州城。曾經滿城沒過膝蓋的大水如今已經退了下去,城中四處道路上都還可見泥漿的痕跡。他先直接拐去了程老爺的新家,果然得知這位鹽商中的頭面人物已經重新搬回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宅邸,門前停著一溜求見的馬車不說,還有好些僕役管事模樣的人專程在這裡打探訊息。當看到汪孚林隨隨便便就走了進去的時候,立刻有人認出了他。
“看,那就是松明山汪小官人!想當初我還以為那是程家子弟,沒想到竟然不是歙縣黃家塢程家。而是松明山汪氏的人!”
“程老爺真是打得一手好牌,這位汪小官人在徽州一府六縣那可是鼎鼎有名,上次南明先生的弟弟仲淹先生經過揚州時可宣揚了好些事蹟,汪四老爺竟然不認得同族的晚輩,這真是眼睛瞎了!”
“汪道旻一手遮天這麼多年,這次竟然說掀下馬就掀下馬,汪家六房全部出手,據說如今那位汪四老爺氣得中風了。偏偏兩個兒子還不中用!”
“要是他早知道堆疊裡頭那些餘鹽還搶出來一大半,興許也不至於那麼氣急攻心。說到底,志大才疏,偏偏還野心那麼大,竟然引了外人和自己人作對,簡直是咎由自取!據說鹽運司那邊發了話,淮南歸淮南。淮北歸淮北,不許混為一談。”
聽到這些似是而非的議論,汪孚林暗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如今自己不但在新安人這個圈子裡小有名氣,在外頭也漸漸被人知曉。卻得小心些,不要和邵芳汪道旻似的得意忘形,自取滅亡。進了程家,他就發現院子裡整潔乾淨,顯然已經有僕役們仔仔細細打掃過一遍,尤其是青石甬道上平滑整潔,看不出一丁點泥沙黃土。他還沒走幾步,程琥就聞訊而來,笑容可掬打過招呼後,立刻引他去了程老爺的書房。
就只見程乃軒老老實實侍立在主位太師椅上坐著的程老爺身邊,見他進來趕緊擠眉弄眼,等程老爺回頭看了一眼,他才立刻老實了。而一旁的客座上則赫然是呂光午。
汪孚林也不寒暄,拱手行過禮後就直截了當地說道:“程伯父,幸不辱命。”
“事情我都從呂公子那裡聽說了。”程老爺點了點頭,隨即開口說道,“邵芳是邵芳,他的家人是他的家人。更何況就算邵芳有罪,該給的賬款總不能賴。我已經吩咐過程琥,回頭讓他親自去一趟常州府武進,給沈應奎把錢送過去。”
儘管汪孚林壓根對誰都還沒提過沈應奎夤夜往返丹陽救下沈應奎的事,可聽程老爺這口氣,他就意識到對方竟然已經知道了,頓時朝呂光午看去。就只見這位新昌呂公子微微頷首,繼而彷彿自言自語似的說:“禍不及家人。”
汪孚林也無意追究呂光午是怎麼知道的,又或者在那一夜的拯救孺子行動中是否也有貢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