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門口站很久了,如果沈有容沒開口也就算了,這一開口,他怎好硬是把人拒之門外?正在他頭疼的時候,身後就傳來了小北低啞的聲音:“兄長,我就是一點小病,讓沈公子進屋說話吧。”
“舍弟身體有點不適,之前就留在喜峰口沒有與我們同行,大冷天的門窗緊閉不通風,所以剛才我就沒有請士弘你進來說話。”汪孚林畫蛇添足解釋了幾句,回頭看了一眼完全拉下來的床上簾帳,這才把沈有容給讓進了屋子。而這位比汪孚林還小一歲的少年連道不妨事,進屋之後本還打算問候一下病人,給汪孚林攔住了方才作罷。雖說有個外人在,但他所求之事並沒有什麼需要避人的地方,或者說要避,也只是暫時不想讓叔父沈懋學知道而已。
“汪公子,你知道的,宣城沈氏也算是書香門第,所以我從小就被家裡逼著讀書,但我對制藝文章全都沒什麼興趣,只喜歡舞刀弄槍,以及看那些前輩留下的兵書。幸好叔父兼通文武,家裡有練習騎射的馳道,而且他還練過馬槊,又用他的名義請了武師教我,所以我才能練出一身好武藝。可我並不是只為了強身健體,我想從軍!”
終於把心底深處的這句話掏出來,沈有容終於覺得整個人舒服多了。而汪孚林沉默了片刻就問道:“那你是打算先考武舉,再去考武進士?”
“不,我打算想先去投軍做個小卒!”見汪孚林驚訝地看著自己,繼而則是露出了激賞,沈有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次真正到了邊塞看一看,我就覺得,若是先去考武舉,未免太過閉塞了。我知道自己是世家子弟,沒吃過苦,先歷練一下,否則所謂從軍也就成了笑話。”
躲在床上裝病的小北大為驚歎。她是去過宣城的人,雖說來去匆匆,可也聽說過宣城沈氏,那可不是尋常小康的書香門第,而是真真正正的縉紳名門,富庶殷實名聞鄉里,生於這種富貴之家的沈有容卻有從軍之志,真是太難得了!可如果是這樣,沈有容求汪孚林什麼,莫非是推薦給戚繼光?
“我求汪公子不是為別的,此事我從不敢對家裡啟齒,就連對我最親近的叔父也不知道,還請回頭我告訴叔父的時候,你幫我求求情。如果能有叔父的支援,回頭我回宣城時,再要說服家中長輩,就容易多了。”(未完待續。)
第五三三章 隆冬的一塊臘肉
戚繼光到底和沈懋學談出個什麼結果,汪孚林不得而知,更絲毫沒有興趣去探問。但他很清楚的一點是,不論沈懋學對戚繼光這個馳名東南的名將如何推崇,不論戚繼光對沈懋學這位東南名士如何欣賞,那只是私底下的事,絕對不可能出現戚繼光在明面上向朝廷又或者向張居正推薦沈懋學這種事件。大明朝到現在這個時段,文官可以推薦武人,可武將推薦文人……那便等同於把那個文人置之於大多數文官的對立面上。
當汪孚林小北這一行人和沈家叔侄等人從喜峰口出行時,已經是戚繼光離開此地,迴歸三屯營後的第三日。
因為是隆冬出行,眾人做好了足夠充分的準備,從備用的坐騎,駝執行李的騾子,以及供惡劣天氣下宿營用的油氈帳篷,再加上沈端借調的,包括鍾南風三人在內的十餘名親兵,最熟悉這一段路的三個嚮導,一個號稱頗通人畜醫術和望雲術的百搭獸醫,總計人數將近三十人,馬匹加上騾子則是足足五十匹,可以說是相當龐大的隊伍了。
即便如此,三個非常熟悉地形的資深嚮導仍是提早給眾人提了個醒。如果不遇到大雪,這一路上有驚無險,但如果遇到天氣驟變,那就會拖慢行程,但投宿絕無問題。
薊鎮三屯營往東的薊鎮長城,在整體修繕的進度上要比西邊慢不少。原因很簡單,西邊的各關隘更靠近昌平和密雲,而那邊是京城的西北門戶,一旦有所閃失,就會危及到京師,故而在邊牆的修建上自然擁有最高的優先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