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汪道昆當年在福建抗倭時的紀念品?
汪孚林心裡納悶,但還是趕緊合上了蓋子,又吧嗒扣上了銅鎖。儘管如此,眼尖的汪無競還是看到了,他立刻站起身來,上前小聲解釋道:“應該是父親昨晚收拾過後,因為得到了薊鎮那邊戚大帥的信心中高興,就忘記鎖了。父親一次喝醉了酒時提過,匣子裡頭那把劍,是父親當年在福建時,戚大帥找名匠鑄成兩把寶劍,請父親作詩銘之。後來因為共事日久,又見倭寇肆虐,福建滿目瘡痍,戚大帥便送了父親其中一把,約定一同佩戴。”
儘管早就知道戚繼光和汪道昆相交莫逆,往來書信中甚至還有詩詞唱和這種文人常乾的事,想當初戚繼光想著藏私房錢,都是首選歙縣,派人來見汪道昆託付,可從汪無競口中聽到這種當年舊事,汪孚林還是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然而。汪無競的話竟是還只說了一半。
“父親還和戚大帥約定,盡心竭力平息閩中倭亂,不負此劍。後來父親嘉靖四十五年被人彈劾,從福建巡撫任上被罷官回鄉,隆慶二年戚大帥奉命入朝,兩人曾經在杭州見了一面。兩把劍得以複合。而後戚大帥鎮守薊鎮,等到父親起復後,隆慶六年作為兵部侍郎大閱薊鎮兵馬,又和戚大帥合劍於薊門。父親說,這兩年來兀良哈人常有犯邊,因而戚大帥寸步不得離,即便就在京師邊上,也不能進京,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見合劍。要等到什麼時候。”
汪孚林看了一眼那顯然被常常摩挲,以至於蓋子包漿油光水滑的匣子,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他笑著拍了拍汪無競的肩膀,沉聲說道:“交友如此,夫復何求?人人常說詩劍風流,本朝以來,這樣的例子其實很多,以後你要是能繼承伯父文韜武略。記得也交一個如戚大帥這樣的朋友!”
說歸這麼說,汪孚林心中卻不免有些悵惘。武將縱使功勞再大。然則功高則必定蓋主,最後總免不了要猛虎入柙,霸王卸甲,能夠安然老死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而文官有武略的,有好下場的更少,甚至會因為戰功彪炳而被其他文官視之為異類。頻頻排擠,甚至連王守仁這樣的一代心學大家也不能例外。究其根本,並不是完全因為黨爭,而是因為戰功不比一般的政績,從君王到朝臣。全都牢牢記著八個字,功高震主,尾大不掉!
說起來,自己還沒見過戚繼光呢!只見過人家帶出來的戚良那些老卒,只見過曾經在其指揮下奮戰過的一些浙軍舊部,只見過視其為軍神甚至發配都希望去薊遼的那個打行頭頭鍾南風,只見過那些戚繼光送給汪道昆的書信,那一手書法讓他都有些汗顏,詩詞也寫得頗為可觀。
然而接下來的某一天,當汪孚林根據報信人提供的時間,帶著小北準時來到通州張家灣運河碼頭接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岳父葉鈞耀之外,隨行的還有一個他完全沒有料到的人,那竟是眇了一目的戚良!這一別就是將近一年,兩邊契闊了一陣子之後,戚良就笑著說道:“我很久沒見過大帥了,既然葉觀察到京城上任,我就想著順路一道走,先見一見汪侍郎,然後就去薊鎮拜見大帥、兄弟們都託我問個好,還帶了提早的年禮。”
葉鈞耀看著個頭已經和自己彷彿的小女婿,那份滿意自是不消言語。而聽到汪孚林連住處都給自己準備好了,他自是不由分說硬拉了人同上騾車進京。至於戚良,雖說早就習慣了北邊入冬後就天寒地凍的氣候,可在南邊呆的時間長了,也就一同坐在了車裡。他固然曾經是戚繼光的心腹,但在歙縣這麼好幾年,汪孚林和葉鈞耀兩邊託他辦的隱秘事何止十件八件,所以葉鈞耀說話一點都沒避他。
“據說推薦我的不是別人,正是應天巡撫張佳胤。你也知道,就是因為我在歙縣任上打下的基礎,歙縣這兩年夏稅秋糧基本上都能收齊。當然,最重要的還有你和程乃軒的義店,每逢收糧時節,糧價往往都能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