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坤還未講完,楊兵上前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媽的,誰聽你哭窮,交代是誰指使你去偷紅薯的!”
“真的沒人指使呀!一家人兩天沒東西吃,小孩餓得嗓子都哭啞了。開初,我……我還……”說到這裡,賈坤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說。劉松一拍桌子,“說!你還什麼?”辦案人員也高聲喝問:“講!”“快講!你還什麼?”
見不說不行,賈坤壓低聲音嘟噥道:“我本來也不敢去偷,怕抓住後捱打,名聲也不好。但見前幾天偷紅薯的人抓住後又悄悄放了,所以,就大著膽子來偷了……”
“少詭辯!交代你們的團伙、骨幹和頭目。”沒容賈坤講完,“辦案人員”打斷了他的“詭辯”。
賈坤著急地向劉松分辨:“劉幹事,真的沒有團伙、骨幹和頭目呀!”
“哼,沒有?鬼才相信。”楊兵接過話冷笑著罵道:“你們這些移民,天生的強盜,像你媽一群入侵者,跑來佔我們的土地分我們的糧不說,還偷集體財產!”
其他幾個“辦案人員”也破口大罵:“什麼移民,你他媽的全是賤民!”
“移民沒一個好東西,全是偷雞摸狗的強盜!”
“賈坤,你說,除了我們拉的屎你們移民沒偷過外,還有什麼沒偷過?”
“哈哈哈……”一夥人覺得透過賈坤對移民的辱罵、蔑視很解氣,邊罵邊開心地狂笑。
辱罵使賈坤非常不服,他“頂嘴”了。“本地的社員偷紅薯你們為什麼不這樣處罰,不這樣辱罵他們?太不一視同仁了!太不公平了……”劉松等人聽後先是一愣,接著,“哄”地一聲笑了起來——他們覺得成天扛著鋤頭“修理地球”,連大荔縣界都沒有出過的賈坤有這種思想太可笑了。
賈坤的確有些“可笑”。他竟然不懂“花有幾樣紅,人與人不同”這樣淺顯的理兒!在安置區,移民同本地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是“內外有別”的:當地社員叫“老社員”,移民叫“新社員”。新、老之間,將同為農民的人劃分成了兩種不同的等級。當兵、招工,當地人優先,一般輪不到新社員的子女。連生產隊看守莊稼這種活兒,也只能由老社員去幹,沒有新社員的份,而生產隊的重活、苦活、髒活又從來都是新社員的“專利”。
最令新社員們不解、不平的是,當地人每人有三分土的自留地,新社員卻沒有。要求給新社員分自留地的問題在會議上提出後,當地人白他們一眼,滿臉譏誚和不屑:分了我們的糧種了我們的田還想分我們的地,你們移民是打土豪奪天下的綠林好漢啊?
到後來,歧視基本公開化了。渭北澄城縣馮原鎮迪家河村,一個姓李的當地人偷了一小車玉米被抓住後大隊幹部高抬了貴手,但新社員張某偷了五個玉米棒卻被大隊幹部抓了典型,不但在大隊開會對其批鬥,還扣掉了張某100斤基本口糧。此後,不光是被批鬥的張某,整個迪家河村的新社員都背上“賊皮”,誰家的東西丟了,當地人都會自然懷疑:肯定是那些新社員乾的。
在安置區,農村幹部絕大多數由本地人當,新社員一般幹不成——即使當上了也會很快被“擠”下臺。原朝邑縣平民鄉南豫村幹部譚廣原1959年遷移到澄縣羅家窪村被安排當了村幹部後,他帶領村民努力發展生產並開展副業生產,剛當一年村幹部就使該村的收入達到人平六毛錢一個勞動日。可當地的領導說他搞資本主義,將其撤職。此後,該村村民的收入回落到了人平三分錢一個勞動日的“社會主義”……
也有在基層幹部的職位上站住腳的,但那被人編排、操控甚至是愚弄的日子卻是非常人能忍耐的——臨渭區官邸鎮陌張村安文茂曾當過該村黨支部書記,現年已71歲的老人對記者強調說:即使我這個党支書,在當地幹部中的地位也是不平等的。當地幹部是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