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歐陽一進養心殿,就見明德和張廷玉都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康熙正彎下腰,一左一右地把兩個人硬扶起來:“你們倆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明德和張廷玉自然是不敢讓康熙親自扶他們的,根本不等康熙的手挨近,就站起身,只是臉色依舊不那麼好看。
康熙搖搖頭苦笑了一聲,到底回過神兒,沒再多說什麼,歐陽這才趨前行禮:“胤禛給皇阿瑪請安。”
“老四來了。”康熙叫了起,讓李德全給兒子搬來春凳,就放在自己跟前,“過來坐。”
歐陽落座之後,一抬頭,就見養心殿裡多了不少以前沒有的東西,還是舊東西,炕上鋪著一張白虎皮,皮子是好皮子,可磨損得厲害,書桌上的紫檀木棋盤缺了一角,地上還放著一雙兔毛的拖鞋……
而那些文武百官還有皇室宗親們送的壽禮,則委委屈屈地堆積在牆角的一張長案上,歐陽仔細一看,見這些壽禮都是好東西,珠光寶氣的就不說了,還有不少是依據萬歲爺的喜好置辦的,像是端硯,圍棋,古琴,湖筆,徽墨,薛濤箋,珍版古書,名家字畫,要換了往常,這些東西肯定能讓康熙看得很開心,可是今天它們卻黯然失色了。
第二卷 閨閣少女 第七十六章 駕幸浮空城
第七十六章 駕幸浮空城
“這張虎皮還是當初容若獵來送與朕的……已經有近四十年了。”
歐陽坐在康熙身邊,見他掛著笑,神態平靜,可臉上發青,氣色不正,一雙腿微微打顫,目光凝在雪白的虎皮之上:“漠陵風雨、寒煙衰草,江山滿目興亡。白日空山,夜深清唄,算來別是淒涼。往事最堪傷,想銅駱巷陌,金谷風光。幾處離宮,至今童子牧牛羊……”
納蘭性德,曹寅……
當年待他二人宛如手足,康熙勾起嘴角,可是皇家的手足,卻也是隨時能毫不猶豫地斬斷的,所謂的‘手足’,也不過是少年君王的御下之術罷了。
他憐容若之才,提拔到身邊,青睞有加,卻不願他正經地入朝為官,掌握實權,因為他是明珠的兒子,他是滿州葉赫部的嫡系,愛新覺羅的外孫,所以,他沒辦法像信任曹寅一樣信任他。
對曹寅呢,曹寅是孫姣姣的親子,是自個兒的‘兄弟’,同樣的,他也是包衣奴才。奴才,一輩子也改不了的身份,所以,他能信他,讓他為自己駐守江南數十載……
他明明知道,那個位置看起來鮮花著錦,卻也同樣是烈火烹油,沒有哪一任帝王會容忍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不是自己的嫡系,他在位,曹家可保無憂,可自己去了呢?
自己去了之後,幾代對他忠心耿耿的曹家,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全明白,只是身為帝王,他所想所思的,永遠不會是如何保全一個愛新覺羅家的奴才。
康熙嘆了口氣,他幾十年來想到容若與曹寅的時候不多,就是兩個人亡故時,他也因為忙於國事,不曾有時間真心真意地懷念他們,最多唏噓罷了……可是這一陣子,午夜夢迴,兩個人的身影總是交替出現,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不肯離去……
眼神凝視於自己最得意的兒子身上,康熙忽然笑了笑道:“老四,好些年了,朕總說要去芷雲的仙島看一看,可一直不能成行,這樣吧,下個月,下個月朕要去承德避暑,順便往仙島一趟……”
歐陽啞然,面上卻不露聲色,當然更不可能說出半句拒絕的話。
在養心殿歇了一會兒,康熙的精神好了些許,甚至吃了一碗粳米粥,還和兒子與兩個親近臣子說了好些話,一直到日頭偏西,才起駕去了暢春園。
明德和張廷玉跟著歐陽離開紫禁城的時候,汗水把他倆的衣裳打得透溼,張廷玉抹了一把汗,苦著臉道:“今兒在大宴上,九爺和十爺兩個是不是故意找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