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這身體不光是我自己一人的,也是你的。”
他嘴角彎一下,笑得風輕雲淡,將我舉起發誓的手掰下:“我們去看看有無傷員吧。”
他溫和的手拉著我走,春風拂起他的僧衣,陽光明媚地在他身上灑下金色光芒。我偷眼看他秀逸的輪廓,禁不住浮上笑意,手指交纏進他的手,跟他一起向前走。
我們休整了三天才出發。死去的數千人,有很多已經被洪水衝得屍骨無尋。找到的只有三分之一,挖一個大坑,把所有屍體堆在一處掩埋了。為了呂光的愚蠢與偏執,他們付出性命,卻連個墓碑都沒有。羅什三天裡一直很忙碌,堅持為每位死者念一遍往生經。呂光看見羅什總是陰著臉避開,大概覺得丟了面子。
三日後我們再次走入了那個記憶慘痛的山谷,整個隊伍都沉默著,只有嘈雜的腳步,馬車的碌碌,駝鈴的叮噹聲,迴盪在山谷間。頂上的一線天空,陽光照常灑落,幾千人一夜間魂斷絲路,卻有誰能記憶起?
註釋
①《晉書鳩摩羅什傳》記載:光還,中路置軍于山下,將士已休,羅什曰:“在此必狼狽,宜徙軍隴上。”光不納。至夜,果大雨,洪潦暴起,水深數丈,死者數千人,光密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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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吐魯番的記憶(1)
在焉耆,呂光受到了國王隆重的接待。他西征時,進兵至焉耆,國王泥流就已經率其附屬國請降。現在東歸,焉耆王泥流更是竭盡所能討好,所以呂光在焉耆停留了五天左右,又收了焉耆王很多禮物。焉耆與龜茲語言風俗人種都非常相近,所以在這裡的五天,我們似乎又回到了龜茲。能有這樣的熟悉感,讓羅什幾日裡都高興異常。
出了焉耆,我們一直沿博斯騰湖走了數日。這是中國最大的內陸淡水湖,浩瀚的碧波盪漾,湖邊長滿茂盛的蘆葦和香蒲。各種水鳥一群群嗷嗷叫著掠過水麵,時不時看到當地焉耆百姓撐著小船打魚。每日紮營後便有很多士兵去湖裡抓魚,所以那幾日我們的晚餐豐盛了很多。
五月份我們進入了世界上最低的盆地之一吐魯番盆地,吐魯番是維語,這時代還未出現這個稱呼。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這裡屬於車師前部地域。此刻,氣候已變得炎熱乾燥,還沒到最熱的夏天,吐魯番火洲的威名,便向我們迫不及待地展示出來。行走數日,眼前唯一出現的便是空曠的不毛之地,極端荒涼。時常颳起的大風,吹得人東倒西歪。地上覆蓋細細的鹽粒,鹽殼彷彿吸收了光線,地面發出恍惚的微光,天際偶爾出現莫名的湖水樹木,種種怪像,卻是海市蜃樓之故。
不多久,我們進入了車師前部的王城。這座城市建築在兩條河交匯處三十米高的懸崖臺地上,只有一條狹窄的土路能通到城門,地形之獨特,讓人叫絕。在現代我曾經來過,只看到滿目土黃色的殘破,被稱為交河古城,它是二十一世紀最大最古老,也是儲存最好的土建築古城。《漢書?西域傳》曾記載:“車師前國,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城下,故號交河。”車師前部統治這片地區已達五百餘年。而據歷史記載,這裡過不了八十年,也就是等車師最後一代王死後,柔然立闞氏伯周為王,車師前部改稱為高昌國,政治中心也將從交河遷到幾十公里外的高昌故城。玄奘西行曾路過高昌,與高昌王鞠文泰結拜兄弟,《西遊記》裡的御弟,便是這樣來的。
車師前部是去長安請求苻堅西征的幾國之一,而且自願充當呂光的嚮導。所以當呂光到來,歡迎儀式極盡隆重。黃昏時分我們在音樂舞蹈和鮮花中走進城門,讓我一陣恍惚。對我而言,不久前看到的廢墟,眼下卻如此鮮活地以繁榮面貌呈現在我面前。滄海桑田,真的不過是轉瞬間事。
軍師王城一直繁榮到十三世紀末,此後蒙古貴族海都叛亂,經過多年的殘酷戰爭,先後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