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
“大隊倉庫裡的飼料糧已經不多了。”黃瞳道。
“不是還有一倉玉米嗎?”洪泰嶽問。
“那是戰備糧!”黃瞳道,“動用戰備糧要報請公社革委會批准。”
“我們養的是戰備豬!”洪泰嶽道,“真要打起仗來,解放軍不吃肉,如何
能打勝仗?”見黃瞳還在猶豫,洪泰嶽堅定地說,“開倉,出了問題我負責。下
午我就去公社彙報請示,大養其豬,是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諒他們也不敢攔擋。
重要的是,”洪泰嶽神秘地說,“我們要把豬場擴大,把豬的存欄數提高,到時,
縣裡糧庫的糧食,就是我們豬場的糧食。”
黃瞳和金龍的臉上浮起會心的笑容。此時,小米粥的香氣由遠漸進,到了隔
壁豬圈門前停止。洪泰嶽道:“西門白氏,從明天起,這頭母豬也歸你餵養。”
“是,洪書記。”
“先把這桶米粥倒在母豬槽裡一半。”
“是,洪書記。”
西門白氏,西門白氏,這是個多麼熟悉的名字啊,我用力思索著,回憶這個
名字與我的關係。一個親切的面孔,出現在豬圈前方。我一看到那張飽經滄桑的
大臉,全身如通了電流一般震顫不止,與此同時,記憶的閘門被猛然拔開,往事
如潮湧至。我大叫一聲:“杏兒,你還活著!”但我的話一出喉嚨,就變成了一
聲長長的、尖厲的嚎叫。這聲音不但把圈前那些人嚇了一跳,也讓我自己大吃一
驚。於是我無限悲哀地又回到了現實,回到了現在,現在,我早已不是什麼西門
鬧,我是一頭豬,是圈裡這頭白色母豬的兒子。
我努力計算著她的年齡,但葵花的香氣使我迷糊起來。葵花正在盛開,主稈
粗壯如樹,葉片烏黑胖碩,花盤大如臉盆,花瓣宛如金子鍛造,葉片和莖稈上的
白色芒刺足有一厘米,這一切構成了兇悍霸蠻的印象。儘管我算不清她的準確年
齡,但我也知道她已經年過半百,因為她的雙鬢上已經出現了白的髮絲,她那兩
只細長的眼睛周圍,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那一口曾經潔白整齊的牙齒也變成
了土黃的顏色並且磨損嚴重。我恍然覺得,在過去的許多年頭裡,這個女人是依
靠吃草為生。她吃的是乾燥的穀草和堅硬的豆秸,咀嚼時會發出咯咯嘣嘣的響聲。
她用一柄木勺子舀著米粥,慢慢地往食槽裡倒。老母豬前腿扶著圈門立起來,
迎接那美味的食品。隔壁那些傻傢伙被美味誘惑,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叫聲。
在母豬和隔壁小豬呱嗒呱嗒的吃食聲中,洪泰嶽嚴肅地對西門白氏訓話。他
的話聽起來冷酷無情,但他的眼神裡明顯地流露出一些曖昧的溫情。西門白氏在
陽光下垂手而立,她頭上那些白的髮絲像銀子一樣閃閃發光。透過圈門寬大的縫
隙,我看到她的雙腿在微微顫抖。
“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洪泰嶽嚴厲地問。
“放心吧,洪書記,”西門白氏低聲但是異常堅定地說,“我一輩子沒有生
養,這些豬娃,就是我的親生兒女!”
“這就對了,”洪泰嶽滿意地說,“我們需要的就是能把集體的豬娃當成親
生兒子來撫養的女人。”
第二十三章豬十六喬遷安樂窩刁小三誤食酒饅頭
哥們兒,或者是爺們兒,你好像有點厭煩了,我看到你那浮腫的眼皮已經遮
住了你的眼球,從你的鼻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