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含著一口飯菜,兩邊腮幫子高高鼓起來,詫異地看著家慧。
魏昊明白家慧的意思,趕緊起身給他拿了只酒盅。魏晨說:“他還小,不能喝酒。”魏學賢說:“今天特殊,可以喝一點。”汪洋端起盅子,淺淺抿了一口,辣得齜牙咧嘴,連說:“難喝,難喝。”魏晨伸手喊道:“我也要喝。”家慧把自己的酒盅遞給她。“喝吧,喝一口。”魏晨端起酒盅豪氣地喝下一大口。魏學賢說:“這孩子往後是個闖江湖的。”
吃完飯,孩子們都睡了,家慧還在廚房忙碌。魏學賢問:“這麼晚了,你還在弄啥?”家慧說:“我準備點兒東西,明兒你去爹媽墳上一趟,把你摘帽的事跟他們稟報稟報。四川那邊兒,也去個信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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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三章(17)
兩人上了床,絮絮叨叨說了半宿的話。東方破曉,雞鳴四起時,魏學賢才����睡著。剛一眯眼,家廉竟翩翩而至。穿著一身白色的湖州紡褲褂,像春天的湖光山色一樣空靈飄逸。手裡拿著一塊喜餅,笑眯眯地看著他,叫他:“姐夫,你還好吧。”
魏學賢自己穿著一件黑色的馬褂,裡頭是一襲萬字錦的褐色長袍,頭上戴著禮帽,一副新郎官的裝扮。兩人相對站在天井裡,一個在北邊的廊沿下,一個在南邊的廊沿下。來賀喜的人神情喜悅地在他們之間穿梭來往。家廉在喧鬧的房子裡,那麼奇異地安靜著,使所有的熱鬧、喧譁都退變為一種背景。
有人在喊花轎來了。人們像潮水一樣往門外擁去。家廉說:“恭喜你!今兒是你的喜日子!”魏學賢便隨著人聲回頭去看,覺得門外影影綽綽的一團虛光。再回頭時,家廉站的地方卻什麼都沒了。他急得一間一間屋去找,嘶啞著嗓子喊叫。問誰,誰都不搭理他。找了一圈,最後只在家廉站過的地方,找見了掉在地上的半塊喜餅。
到處是一團喜慶的紅色,再也找不見穿著一襲白衣的人。那些從來不曾在夢裡出現的人,這一晚也都跑進他的腦海,好像不約而同地要來問問他今天的感受。
他醒過來,不由又想到那段話:“嘉樹之與惡木並生於天地間,初若無別也。至陵厲以秋霜,回薄於嚴風,而不能凋落,然後松柏之節見矣。君子與小人並居於世,初亦若無別也,至其誘於利害,劫於禍福,而不能變遷,然後君子小人見矣。”那些跟家廉一樣,拿生命跟厄運抗爭的人,恐怕枯骨都已經化成磷火,在空氣乾燥的深夜裡,從泥土中潛出來作祟。還有那些活在他和家廉之間,既沒有絕然而去,也沒有等到第二春,而是半途夭折的人,他們的靈魂可曾安息?
家義幾天後上門道喜。魏學賢說:“你們學校送去勞改的冉老師也回來了。前兩天在街上看到他,手上拄根柺棍,腿好像壞了。我記得他當初好像判的是管制三年,勞動教養,咋一直在勞改農場呆到現在?”家義說:“我也說不清楚。自從他走,我們就再沒見過面。聽說他媳婦也跟他離了。”魏學賢說:“這就叫人未亡,家已破。”家義說:“我想去看看他,又怕他不願見我。”魏學賢沉靜地說:“做你認為該做的事,別的都不必去想。”
第二天,家義買了東西,一路問著尋過去。在黃道街一個巷子口,兩三個人蹲在牆根底下扯閒話。家義上前問:“冉老師是住這兒嗎?”幾個人停止說話,都抬了頭看他。其中一個表情茫然地嘀咕道:“冉老師?我們這兒從來沒住過老師?”家義比畫道:“個子高高的,才從外頭回來,腿有點兒殘疾。”幾個人同時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那個勞改犯?”一個小子站起身向巷子深處指指。“你從這兒走到頭,再拐過去,廁所跟前那間偏廈就是。”家義道了謝,沿巷子走到頭,又拐過兩道山牆,才找到冉老師住的小屋。
門虛掩著,家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