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救出苦海、地獄,令她重回人間。但她越是苦熬,越是明白:這次盤蜒不會救她。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想,但她確實知道:盤蜒早預見了一切,他所說何嘗有失?蛇伯城自相殘殺、陸續慘死,敵人洶湧而來、無處不在。東採奇舍不下所有人,她的下場已然註定。
她會死在這兒,蛇伯城會再度淪陷,因此次叛變,他們的下場將比原先更為悲慘。
東採奇心中哭喊:“我不想管了,我不該來這兒,讓我重頭再來,我絕不會再做夢。我動機不純,只一心想討好盤蜒師兄,並非。。。。並非真將百姓放在心上。我才是罪人,我寧願自盡,也絕不會再禍害大夥兒。”
她在向誰祈求?這祈求又有何用?
她胸口中了狠狠一掌,遠遠飛出,撞入塔樓,巨石如天崩地裂,一股腦砸了下來,壓斷東採奇手足腰腹,將她身軀傷的不成人形。那兩個鬼官知她必死,不再多管,轉而殺向她麾下大軍。
巨石泥灰罩住了她,黑暗遮蔽雙眼,隔絕了天地萬物。東採奇聽著外頭一聲聲尖叫、一句句痛罵,心在滴血,神魂悚懼,五內俱焚,她大喊:“放我出去,盤蜒哥哥,你在哪兒?你救救我,救救大夥!”
沒人回答,她只聽見哀嚎、求饒,悽慘無比,彷彿魔窟中的鬼怪在宰殺弱小的凡人。
她很快便知大勢已去,敗局已定,因為眾人的鮮血匯聚成河,透過石頭縫隙流了進來,東採奇沉浸其中,感受眾人心思,知道這些都是她帶來的將士。
我親手將他們帶入了地獄。
我親手將蛇伯城推入更深的深淵。
我做錯了麼?我現在明白,蛇伯城已回不去了。強盛霸道的萬鬼毀滅了蛇伯的人,他們早已成了萬鬼的一部分,人心已變,早已無藥可救。
但我本該怎麼做?如懦夫一般躲在南方?不去報仇雪恨?不去主持正義?不去追殺兇手?不去救助苦難?敬畏強者,躲閃魔鬼,等待著故鄉的鄉民無可挽回的毀滅麼?
不知不覺,鮮血逐漸上漲,淹沒東採奇的腦袋,她吸最後一口氣,沉溺其中,竭力多活一會兒,反思自己的罪過。
我本有機會的,如我曾勸大夥兒就此離去,一窩蜂逃出城,從冰牆裂縫返回,我非但不會淪落至此,反而會立下奇功。
有人問到:“然後呢?你會將這些虎人養在餘霞城,讓他們安居樂業麼?天子知曉,定然震怒。諸侯得知,定生猜忌。這些婦人呢?終有人會知道她們的過去。愚民暴躁,心存偏見,你會惹出更大的亂子。”
東採奇連忙辯解道:“我。。。我不帶這些虎人逃離,只帶凡人。”
那人笑道:“你說的輕巧,但若勸母子分離,他們又豈會離去?”
東採奇暗想:“是啊,母子連心,蛇伯城已回不去了。難道曾受支配的民族,後代一雜,便永遠不見天日麼?”
那人又道:“你再想想,慶仲反叛、陶燈兒反叛、龔琴反叛、阿道反叛,若他們仍在,你能守得住蛇伯城麼?”
東採奇這才明白自己錯的離譜,即便他們全數在此,若萬鬼鬼首到來,在那強敵面前,終究不過是烏合之眾。守住蛇伯城,這主意糟糕透頂,好不荒謬。
他們是否變亂,無關大局,她唯一的機會便是盤蜒。
但盤蜒哥哥說:“你舍不下他們,便追不上我。”他到底是甚麼意思?他壓根兒便不打算管蛇伯的事?那他為何。。。。為何反而推波助瀾?他想害死我?以他功夫,碾死我如碾死螞蟻一般,又何必大費周折?
他想見我一點點失去希望?零碎受苦?身心崩潰?世上怎會有如此。。。如此瘋子?
不,不,不會如此。東採奇,你這忘恩負義的賤種,你怎能這般想?盤蜒哥哥絕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