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海邊境。
灰錫淵海之上,白銀之庭以下,介於物質世界和靈質維度的緩衝界域。
是世界各族神話中“地府”、“冥界”或者“地獄”的所在之處。
同時也是舊世界的墳場。
於是自邊境誕生的幾萬年間,物質世界每隔幾百個恆星年,就會像是蛇類蛻皮那樣,將舊的部分蛻升至邊境當中。
這些舊世界的皮蛻,從形式上來看,像是地質活動中的不同年代的沉積岩一層層向上堆積。
越往上走,年代越遙遠。
一層層堆積起來,最終構成了灰海邊境的不同深度。
所以在不同的深度當中,也就能見到物質世界自人類歷史誕生以來不同時期的樣貌。
靜靜流淌的黃浦江。
白月高懸。
謝必安換回了一身蒼白長袍,枯槁般細長的手裡握著船槳,撐著一葉孤舟。
舟上只有單單一位客人。
秦尚遠坐在搖擺的舟上,看著黃浦江兩岸的高樓大廈。
一邊是燈火輝煌的外灘,另一邊是高樓林立的陸家嘴。
“所以我可以理解為,灰海邊境當中的這些事物,”秦尚遠回想著謝必安剛跟他講述的內容,“其實類似於……世界的靈魂?”
“恩公果然靈慧,”謝必安的馬屁即刻拍上,“人死去,靈魂會被接引到灰海邊境當中。而世界死去,靈魂則會自然蛻升,沉積到邊境,成為亡靈存在的故土。”
“世界……也會死麼?”秦尚遠覺得這個概念很奇怪。
“您可以將世界理解為一頭龐然巨物,包括人類在內的生靈,都是這頭巨獸身上的各種碎渣。”
謝必安耐心解釋道。
“這頭龐然大物不會徹底死去,但會被困在一種名為‘輪迴’的籠子裡,它的生命不斷消亡,又不斷新生。”
“在消亡和新生的過程中,這頭巨獸褪去的一層又一層軀殼,成為了如今邊境的不同深度。”
“我們這些鬼差,其實就是生存在舊世界的歷史墳堆之上的,替灰海中的人與物處理身後之事。”
“說到底我們其實是分解者啊,就像是以巨獸遺骸為巢的蟻群。蟻群嘛,要靠巨獸的遺骸和巨獸身上的碎渣才能繼續存在。”
“恩公,我知道人人都怕鬼,可鬼離了人卻活不下去,這就是世界的規律啊。”
謝必安輕聲說。
“所以您現在知道,您對地府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了吧?”
謝必安說完,將猩紅的長舌頭一甩盤在頸上。
“恩公,坐好了,我們要去更深的地方了。”
謝必安雙手中的杆子用力向下一撐。
江面在蕭索的燈光下泛著粼粼微光。
皎潔的白月之下,一葉孤舟朝著寬闊平坦的入海口緩緩飄去。
……
……
深度18。
阿房宮。
或者說酆都大帝宮。
極盡土木之盛的百里宮殿矗立在黑色的大地之上。
幾乎要遮天蔽日。
秦尚遠站在階前仰望這座極為巍峨宏偉的宮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親眼見過唐皇宮的,他以為那座宮殿的規模就已經是極難想象的了。
但沒想到從唐朝往前再推一千多年的阿房宮,比起大明宮來說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草,遺址!這通通都是遺址啊!”
秦尚遠愣眼看著縱橫百里,渺茫無盡的回回宮廊。
歷史教科書上說阿房宮當年被一把火給燒了,連地基遺址都不剩,後人只能在杜牧的《阿房宮賦》裡領略這座超巨型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