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襲來,蘊芝悶哼一聲,大口喘氣。她看著丈夫,失焦的眼神有些迷濛。“爸會……不高興。”
“你別管了!蘊芝,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管爸高不高興?”趙英睿又氣又急。“理他做什麼?!”
“不能……不管。”蘊芝痛得雙手死拽住被單。“他會罵你。”
“我才不在乎他罵不罵!隨他去罵好了!”
“睿,我不要爸……罵你──”
“別說話了,蘊芝,你省點力氣吧。”趙英睿聽著她說一句喘一句,胸口像有鐵錘猛敲。“護士小姐說你還要陣痛很久,你別浪費力氣了,你──”他一頓,眼見妻子正痛得緊拽住床單,嘴唇抖顫。他扳開那纖纖十指,讓她握住自己的手。“你別說話了,算我求你。”黝黑的眸子漫過一絲恐慌。
蘊芝看著他,頭很暈,下腹很痛,全身上下都痛楚難當,但腦子仍然運作著,像一臺錄音機,一遍又一遍播放著方才Peggy對她說的話。
“睿,那天……你說要……離婚那天,你是不是……買了……禮物要……送我?”
“你說什麼?”她的嗓音太沙啞,又斷斷續續,他一時沒聽懂。
“耳環。”她深深呼吸。“你要……送我嗎?”
“什麼耳環?”趙英睿愣了愣,片刻,恍然大悟。“你是說我們吵架那天,我本來打算送給你的耳環?”他睜大眼。“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Peggy……”
“是Peggy告訴你的?”
她點頭。
“那女人可真多嘴。”趙英睿咕噥著抱怨。
蘊芝看著他略微尷尬的表情,唇角斜斜地、顫抖地一扯。“睿。”她又低聲喚他。
“什麼事?”他專注地響應她。
“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他怔住,眼神變化萬千,一下亮一下暗,思緒複雜。“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辜負……你。”
他瞪她,皺眉。
她以為他沒聽明白,想解釋。“你對我好,我卻……”
“別再說了!”他低吼著阻止她,話剛出口,又察覺自己語氣太粗暴了,咬咬牙,深吸一口氣。“蘊芝,我拜託你,像個產婦吧!別的女人生產的時候都是又叫又罵的,怎麼你還能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明明很痛不是嗎?為什麼哼都不哼?”
她沒說話,只是顫抖地拉拉嘴角。
那是個微笑,他知道,他勇敢的妻不但沒呼天搶地,反而嘗試對他微笑。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的忍耐力簡直可比超人!
反而是他耐不住了,焦躁地轉向一旁的護士。“到底還要多久?護士小姐,蘊芝還有多久才會生?”
“你別急,趙總,自然生產是這樣的,你不是也上過媽媽教室嗎?要等子宮收縮得更劇烈的時候才會生呢!”
等子宮收縮得更劇烈,意思就是等蘊芝更痛的時候嗎?她怎麼能受得了?怎麼能撐得住?
但她可以的。趙英睿痛心地想,痛心地凝望著臉色慘白的妻子。她真的可以!
別的貴婦平常再怎麼優雅,再怎麼從容不迫,到了生產的時候也要成為潑婦,甚至怨婦,驚天動地地呼號。
但他的蘊芝,即使到了最痛的時候,也會試著對他微笑。
她不是裝的,也不是為了顧形象,她是真的很自然地就這麼做。
他曾經怨她太內斂,沒有一絲情緒,冷漠得像個瓷娃娃,但他不得不佩服她,尤其在這種時候。
他心疼她。
她愈是不喊不叫,愈是堅強忍耐,他就愈難受,愈不知所措。
他寧願她喊、她罵,她怪他怨他,他寧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