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
一陣錯亂的腳步聲,把三個人嚇了一跳,奶奶急忙鬆開手,示意趙德山快走,但趙德山的家住三樓,他一時也不知道躲去哪裡,父親急中生智,拉開衣櫥……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衝進來三個紅衛兵。他們掃視了一眼破舊的屋子,看到屋中央那張放大的毛主席像,滿意地笑了笑。一個胖乎乎的矮個子這碰碰,那瞧瞧的,猛地開啟了衣櫥。奶奶的心都懸了上來。
“樓下的那個老頭聽說是國民黨的人,你們知道嗎?”一個高個大聲問。
“知道,知道。不過他好像只是個做飯的。”
“這你不用管,他為反革命做飯也不對!”說著,那個高個子拿出一張紙,要他們揭發樓下的那個老頭。趙德山的父親想了想,還是說了一些,經過再三“提示”終於寫滿了一張紙,三個人才高興地出了門。
合上門後,趙德山失魂落魄地從床底下鑽了出來。衣櫥已經滿了,一時來不及,父親急中生智地把趙德山藏在了床的下面。幸好趙德山沒躲在衣櫥裡。
“你還是快走吧,現在他們都抓到樓下來了。”父親回過身,又從口袋裡拿出十斤糧票。
“孩子,以後我們不在你身邊,你就得自己照顧自己了。”
趙德山拿過糧票,回頭看了看奶奶,奶奶似乎已經睡著了,面對著牆。
聽著樓下的聲音已經逐漸小了下去,趙德山從視窗探出了頭,看到十幾個紅衛兵帶著樓下的老頭還有零散的幾個人出了樓,並在樓道口貼上了剛剛父親口述的那張大字報。
“你說的那些會害了他。”
“否則還能怎麼辦?”
屋子裡陷入了一陣沉默,趙德山嘆口氣,拿起父親已經給他裝好的揹包邁步出門。父親沒有送他,只是在視窗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而堅定地揮著手。身影在一個拐角終於消失,留下的只有古樸的牆壁。
“他走了?”奶奶從床上回過身,已然是滿臉的淚水了。
“走了。”父親故作輕鬆地說,奶奶又回過身,面對著牆,放聲哭了起來。
父親來到門口,點了根菸,嫋嫋升起的煙模糊了父親的雙眼,父親的雙眼迷離了眼前的煙,一滴淚混著煙墜了地。
拐過彎,趙德山不知道該怎麼走了。前面遊行的隊伍浩浩蕩蕩,看熱鬧的群眾冷漠而惶恐地看著從面前走過的遊行隊伍,他們不知自己什麼時候也會加入這個隊伍。
經過半天的折騰,趙德山終於找到了南兵馬司。此時的南兵馬司在夕陽的殘光下泛著隱隱的紅光,原來的牆壁已被厚厚的大字報所佔滿。風一吹,還有幾張殘破的大字報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這門的背後真是一座凶宅嗎?趙德山猶豫了起來,雖然他是研究哲學的,但他對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還是不敢肯定,這多半歸因於小時候長輩們給他講的鬼故事。
有一次,隔壁家奶奶說,她的小叔子從外地回來給她公公上墳。她公公的墳在座山上,小叔子拿著一沓紙錢和剛買回的好酒就去了。生前,由於小叔子最不招她公公喜歡,聽說她公公還因為小叔子找了個外地媳婦而跟這個小叔子斷絕了關係。這次,小叔子在外地發了財回來,想祭奠一下自己的父親。
那天,小叔子出門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可到了山下,突然烏雲密佈,整座山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茂密的樹木和茅草在風裡狂亂地搖擺著。小叔子望了望,想到已經來到山腳了,再返回去就沒意思了,便硬著頭皮上去了。
上到一半的時候,小叔子發現自己邁不動腿了,無論怎麼用力都不行,如果要下山的話,腿卻能邁得動。小叔子不信這個邪,往下走了幾步,又回身,猛地跑了上去,卻還是在剛才那地方上不去了。試了幾次,終於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