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使她踉蹌摔倒的可能。她覺得背後空空的、虛虛的,彷彿有一個黑影就在她的身後,那個黑影像她剛才看到的那樣,只有一個頭。想到這,小姐猛地回過頭,結果是虛驚一場。但每次她看著那罩在幽靈般的灰白色中的正房,她都會驚出一身冷汗。有幾次,她竟然想到,裡面住的父母此時或許已經成了兩具屍體,他們雙目圓睜地躺在床上,那突出的雙眼驚恐而無神地盯著屋子的某個角落。他們四肢僵直,滿臉呈現出黑紫色。這些幻覺不斷地出現在小姐的眼前,她有衝到母親屋子裡看看的衝動,但她的衝動在恐懼面前還是敗下陣來。
回到屋子裡,她倚在關好的門上,身體慢慢地滑下。走完這幾步路,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身體癱軟得不行。油燈已經燒得差不多了,芯子開始分岔,光變得散漫,弱弱的影子在牆上忽左忽右地出現。小姐掙扎著站起身,跑過去,一口氣把燈吹滅。她知道那些影子都是自己的,但如果裡面有一個影子不是呢?如果那些影子中無故多出一個頭來,她想自己一定會發瘋的。
翌日一早,王管家便讓張虎和王二去城東請大仙來作法。現在,去妖辟邪倒不是第一位的了,給夫人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張虎和王二自然是盡力去辦,甚至連飯都沒吃就趕出去了。看他們心急火燎的樣子,王管家在不安的同時對他們的表現感到很是滿意。其實,他們倆的心裡當然也有他們自己的算盤。這兩天發生的事也與他們有關,他們怎麼能不害怕、不著急呢?表面上是為了夫人,實際上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想起昨天發生的事,他們倆在大白天裡也會心驚膽戰。
昨天早晨,他們倆睡眼矇矓地回到自己的住處。他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屋子裡的那把椅子還在不在。由於事發的時候天色太暗,他們也只是在一片錯亂與灰暗中模糊地看到主人門前那把深色的椅子,那把椅子有點像王二偷偷為自己留下來的那把。這種椅子在整個南兵馬司裡有不少,或許只是種巧合呢?
兩個人懷著好奇、畏懼、急於知道答案的急切心情,推開了房門。在門徹底敞開之前,王二告訴張虎,即使椅子不見了也沒什麼,本來這個院子裡就鬧鬼。如果椅子不見了,可能是被昨晚的鬼拿去上吊了,不見了也好,鬼也不會再來了。王二還信誓旦旦地說,做好椅子不在的準備,不在了,就去找法師,讓法師作作法就沒事了。王二說得最多的還是那句“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害怕”。
這扇普通的木門像往常一樣立在他們的面前,王二的手帶著黏黏的汗,在清早颼颼的涼風中,毫無力氣地推了一下門,門只是微微開了一道小縫。從那道小小的縫隙裡,他們看到桌子、牆、昨天晚上他們沒想吹滅卻被鬼吹滅的蠟燭逐一露了出來。
“快點好不好!”張虎搶在王二的前面,一把把門完全推開,他急躁地想知道結果,雖然王二已經做了夠多的不好的打算了,但他知道,王二與他一樣,還是不希望那些事是真的。就拿眼前的事來說,他們希望那椅子還在屋子裡。在一夜的忙碌中,張虎的大腦處於缺氧的空白狀態,他完全無法理解,他們屋子裡的椅子是如何被人拿出去的,因為門是閂好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有鬼,誰願意相信,自己住的屋子被鬼一而再,再而三地光臨?誰敢想象,就在你熟睡之時,旁邊有個人看著你,聽著你的鼾聲,若無其事地拿走你屋子裡的東西,而你根本不知道,因為那個人就在空氣裡,就在你看不到的空氣裡。你呼吸的空氣裡很有可能有他的體味,而你根本不曾察覺。這樣的一個人,不,這樣的一個鬼,如果他想害你的話,你根本無從防備。況且,那天晚上他們倆都沒有睡著,即使兩個人都迷迷瞪瞪的,也該有人能及時發現椅子在動,或者聽到椅子在移動時發出的響聲吧?
那把椅子就是他們心裡最後的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