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識堂內,無垢一手撐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另一隻手的食指在書案上輕點,神遊天外。
聞松見此,無奈地搖頭,“殿下。”
對方沒有回應。
“殿下“,聞松又喊了一聲。
“嗯?”無垢堪堪回神,“怎的?”
“他在翰林院,申時才歸”,聞松淡淡地道。
還有一個多月是中秋,翰林院負責慶典的文書,早早忙碌了起來。而南胥身為翰林院編撰,自是不能如往日清閒。
無垢立即就明白了聞松的意思,嘴硬地道:“我沒有在等他。”
“哦”,聞松翻了一頁靜置在案上的書。
無垢見他應得漫不經心的模樣,有些洩氣,“你剛剛說到哪裡了?我們繼續。”
聞松聽罷,卻是合上了書本。
“殿下為何要學習呢?”聞松耐心地問。
“因為是'殿下',不能不學無術。”
“是自發想學麼?”
“算……算是吧。”
聞松見她困惑如孩童的模樣,微微一笑,“殿下不是自發想學。”
無垢撇了撇嘴。
“這近兩月的相處,聞松看得出,殿下並不是傳聞中那般頑劣的皇女,也比想象中得要懂事,要有大局觀。”
無垢喜笑顏開,“這是在誇我嗎?”
“是”,聞松無奈地回答。
他頓了頓,放沉了聲音,故作嚴肅地問:“殿下有夢想嗎?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相比南胥,無垢其實有點怕聞松,見他這般神色,也就不敢再開玩笑。
“我……其實沒有什麼太偉大的目標”,她小心翼翼地望著聞松,“我能說真話嗎?”
聞松有些擔心這位公主的目標驚世駭俗,做好準備後,“嗯”了一聲。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無垢小聲地說著,表情極為認真。
無垢的表情,聞松極為熟悉。
幼年,因為貧窮的原因,常常被人看不起,偶爾碰見幾個聊得來的小夥伴,互相問將來的夢想之時,他也是這般用極為認真的表情小聲地說出自己的夢想。之所以認真,是因為彌足珍貴。之所以小聲,是害怕當被奉為瑰寶的東西呈現在人前時,得到的不是鼓勵,而是鬨堂大笑,因為他的夢想是那樣的偉大而遙不可及,而那時的他渺小如蜉蝣。
他那時的夢想是什麼呢?
青史留名。
因為有過往的經歷,不管他人的夢想有多大,聞松從不會覺得離譜荒謬。
只是無垢的夢想……
比他想象的,要單純簡單得多。
可在她看來,這樣的夢竟是值得如此珍重,又如此遙不可及麼?
聞松試探地問:“一心人……是指南胥麼?”
無垢“呀”了一聲,“這麼明顯麼?”
聞松見她侷促的模樣,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這兩個月來,無垢跟南胥的點點滴滴都被他看在眼裡,也知道這位對南胥是有不一樣的情懷的。只是他從未想過,南胥是她心尖兒上的歡喜和……夢想
他要怎麼告訴一個懷春的少女,她所愛的,一定不是他的良人。
那日與南胥的對話還猶在耳。
他和南胥之間曾有過一些微妙的敵意和競爭,在那日的互相探底之後,莫名消弭於無形。有時,還能交流一些政治理念和方針良策。明知不是同路,卻還是忍不住生出了相見恨晚,知音難覓之情。
他越來越瞭解南胥,也越來越欣賞他,正因如此,他才知道,南胥是一個野心家,甚至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那一類人。這也是他們兩人終究不是一路人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