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伸著兩隻手,正
攔住兩個短衣的工人,不讓走呢。一看那屋子,也是個小小的四合院子,紙窗戶眼
裡,射出燈光來。東南西北,人語嘈雜,鬧成一片。院子西角上,站著兩個老頭,
一個小腳婦人,一隻手扯住一個,前仰後合,一搖三擺,扭成一團。說道:“站一
會兒,就有屋子了。走了是我的兒子。”黑暗下,也看不清楚那婦人是什麼樣子,
只覺頭髮下面,紅一塊,白一塊,大概那就是人臉了。這時走過來一個穿黑衣的人,
身上一股大蔥味,又是關東煙味,問道:“你二位有熟人嗎?可沒有屋子了。”楊
杏園笑著對華伯平道:“我們兩人,沒有被拉的資格,走過一家罷。”兩人走出門,
到大街上笑了一陣。華伯平道:“有趣有趣,只是走馬看花,有室邇人遐之感。”
楊杏園道:“有的是,我們再找得了。”說著大家也就不覺得難為情了。
接連走了三家,亂嘈嘈的,都是沒有屋子。一直到第四家,院子中間,有一根
鐵絲,鐵絲上掛著煤油燈。兩個穿半截藍長衫的人,就在淡黃的光下唱大鼓書。那
個彈三絃子的,有一下沒一下的響。打鼓的站在院子當中,跳一下,打一下鼓。口
裡唱著,“公子當時上了馬啦,轉眼進了大東門呀,”最後一個語助詞,拖得極長,
聽得渾身難受。他們走到院子中心,就有一個大個兒走過來,拖了一把大辮子,倒
是勝朝遺民的樣子。一件短平膝蓋的藍長衫,全是油膩,人還沒上前,早有一股汗
氣衝過來。他一副酒糟臉,又全是紅疙瘩,對著華伯平問道:“您啦,誰是熟人啦?”
華伯平倒怕得退了一步。楊杏園怕露出馬腳,反讓他們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