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桂芳索性裝作了女兒的樣子,和馮太太一頭睡了。
到了次日早上,想盡法子,把馮太太弄醒,說道:“乾媽,我要走了,你說的
那話,怎麼辦?”馮太太笑道:“我既然答應了你,還能冤你嗎?”於是將散著蓬
蓬的頭髮,理了一理,披了一件衣服起來,就開啟箱子,取了三疊鈔票,交給宋桂
芳。宋桂芳遠遠的對箱裡碰了一眼。說道:“媽,你老人家情做到底,在那二疊上,
還分一半給我罷。”說時,用手對那箱子裡一指,馮太太笑道:“你這孩子,有點
不知足吧?”宋桂芳道:“你老人家再給我幾十塊,若是金大爺給我打牌,那個錢
我就不要了。”說時,宋桂芳頓著腳,扭著身子,撅著嘴,只是發出哼哼的聲音。
馮太太對於她老爺,也是這樣撒嬌慣了的,可是宋桂芳對她一撒嬌,她也是招架不
住。便又在箱子裡,拿了幾十塊錢給她,共總一算,倒有三百五六十塊。宋桂芳接
了錢,給馮太太請了一個安,就回家去了。她去後,馮太太倦得很,往被服裡一鑽,
又睡著了,一直睡到下午三點鐘,方才起床。冬日天短,梳梳頭,洗洗臉,天已黑
了。於是又抽了兩口煙,便在電燈底下吃早飯,正吃飯,金大鶴來了。馮太太依舊
吃飯,沒有起身。金大鶴自己在她對面坐了,笑道:“今天的飯很早,吃了飯,打
算上哪兒去?”馮太太笑道:“這是早飯,不是晚飯。”金大鶴道:“什麼,今天
鬧到這時候吃早飯,昨晚上沒有睡嗎?”馮太太笑道:“和我乾女兒鬧到四點多鐘
才睡,你想,白天怎得起來?”金大鶴道:“哪個乾女兒?”馮太太道:“你說還
有誰?”金大鶴笑道:“是宋桂芳嗎?那倒巧,她有一個年青的乾爸爸,現在又有
一個年青的乾媽了。”馮太太正用筷子夾了一片風雞,要送到嘴裡去,聽了這話,
筷子夾著菜懸在半空,連忙就問道:“誰是她的乾爸爸?我怎樣不知道?”金大鶴
看了一看馮太太的臉色,搖搖頭,笑道:“你兩個人感情太好,我不能告訴你,傷
了你兩人的感情。”馮太太這才吃著菜,扒著飯,隨隨便便一笑。說道:“我們有
什麼感情?叫乾媽也是好玩罷了。慢說她不是我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我也不能
禁止她拜幹老子啦。”金大鶴點著腦袋笑道:“你兩人僅是乾親,那倒罷了。”馮
太太便又停著了碗筷,對金大鶴一望,問道:“不是乾親就是溼親了。我問你怎樣
的溼法?”金大鶴笑道:“你彆著急,我也沒說你是溼親啦。我的意思,以為你們
不應該稱為乾兒幹母,應該稱為幹夫幹妻才對哩。”馮太太鼻子裡呼了一聲,冷笑
道:“幹夫妻就是幹夫妻,怕什麼?你不服氣嗎?”金大鶴道:“笑話!我為什麼
不服?因為這樣,所以你問她的幹老子,我不能告訴你。”馮太太道:“一個坤伶
決計不止一個人捧她,別人在她頭上花錢,我知道是有的。但是說她拜了別人作於
老子,我可沒有聽見說。”金大鶴且不作聲,在皮匣子裡取出一根雪茄,一個人斜
坐著抽菸。馮太太道:“你說那人是誰?”金大鶴道:“你已經表示不相信了,我
還說什麼?”馮太太道:“你果然說出真名實姓,有憑有據來,我當然相信。”金
大鶴慢慢的噴出一口煙,笑道:“自然有名有姓,難道憑空指出一個人,說是她的
乾爸爸不成?”馮太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