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點著也不很亮。走進臥房,裡面越發冷冰冰的,鋪好棉被,自己倒上床就睡。
睡在枕頭上,只聽見那簷下的雪,被那回風,灑在窗子上,微微有點響。想起這種
長夜孤眠的境況,作客滋味,和何劍塵夫妻的愛好情形,翻來覆去,哪裡睡得著。
剛一合上眼,一覺醒來,已是紅日滿窗,天已大晴了。披衣起床,桌上放了有好幾
封信,有一封信面上,卻是黃夢軒的筆跡,便先拆開來看。上面寫著,晚上七點,
備有幾樣小菜,請來小園便酌,並有要事相商,請勿推卻。楊杏園想道:“他又有
什事和我相商哩?管他,他的飯,是沒有什麼大作用的,儘可以去吃的。”
到了晚上,楊杏園便到遊藝園來,赴黃夢軒之約。誰知除了他以外,並沒有約
第二個人。楊杏園便問黃夢軒有什麼事,卻要專誠奉約。黃夢軒道:“什麼事也沒
有,不過請你來談談。因為你是個忙人,不說有事相商,你是不會來的。”楊杏園
道:“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客氣了。你請我吃什麼,你就趕快弄來,吃了飯,我去
編我的報,你也好去演你的戲。”黃夢軒笑著答應了。便叫他的用人老劉,在小有
天叫了一個十錦火鍋,兩樣炒菜,又要了一壺黃酒,就在屋子裡吃。黃夢軒坐在楊
杏園的對面,端起酒杯子喝酒。楊杏園一眼看見他手指頭上,戴了一隻亮晶晶鑽石
戒指,在電燈下,反射出光來。便問道:“這顆鑽石很大,怕要值七八百塊錢,你
是哪裡買來的?”黃夢軒笑道:“我哪有許多錢買鑽石戒指,這是一個假貨,是我
演戲用的。今天日裡帶上臺去,忘記取下來,所以還戴在手上。”楊杏園道:“你
這話,簡直欺我是鄉下人了。你且拿過來我看看,到底是真是假。”黃夢軒道:
“不用看,真倒是個真的,不過這隻戒指,並不是我的,借來戴兩天玩罷了。”楊
杏園道:“我也知道,不是你的,但是你並沒有什麼闊的朋友,在哪裡借來的呢?”
黃夢軒道:“你不要小看人,我就不配認識戴鑽石的朋友嗎?”楊杏園道:“你說,
是誰借給你的?”黃夢軒笑笑,端著酒慢慢地喝,只是不說話。楊杏園正色道:
“夢軒,不是我說你。我看你一面逛窯子,一面又和人家姨太太通訊,實在向墮落
的一條路上走。我把多年的同學關係來說話,希望你趕快覺悟才好。不然,輕而言
之,北京這個地方,恐怕不許你站腳。重而言之,你這一生的希望,從此犧牲乾淨
了。”黃夢軒被楊杏園把話一激,漲得滿臉通紅,勉強笑道:“你也不是泛泛之交,
這話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但是希望你緊守秘密。”楊杏園道:“倘若是不可告人的
事,我當然守秘密,這個何消要你說得。”黃夢軒迴轉頭來,對門外望望。看見沒
有人,才笑著對楊杏園道:“哪裡還有第二個,還不是上次我和你說的那一位。”
楊杏園道:“是笑紅嗎?”黃夢軒笑著點點頭。楊杏園道:“她是怎麼給你的?’
噴夢軒道:“昨天晚上我到她那裡去,說起今天晚上的戲,是去一個闊人的姨太太,
裡面有一幕戲情,一個鑽石的戒指,卻是戲的關鍵。她就問我:‘要是沒有鑽石戒
指,這出戏就不能演了嗎?’我說:‘戲裡東西,哪裡樣樣要真的。花兩毛錢在勸
業場買個假的就行了。’她就把手上戴的這隻戒指給我看,笑著說:‘我借這個給
你戴,